在那个长得和白释言一样好看的年轻人,带着笑向着朵拉走过来的一瞬间,朵拉仿佛能够清晰的看到,命运的两条截然不一样的道路,在自己的面前铺展开来了:一条,是继续做父汗的乖乖女儿,草原人人敬仰的尊崇圣女,可是大宁有一句话叫做“高处不胜寒”,朵拉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永远孑然一身的在这时间孤单单飘荡,到老、到死也永远寻不得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温暖怀抱;另一条,则是向着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但不管怎样竟敢于向着自己靠近的年轻人,轻轻伸出一只手去,若他真有这胆量握了,那么也许,曾经以为将永世与自己绝缘的那世俗的幸福,又能再一次变得触手可及了,也许会遭人人唾弃?可是,当自己着了风寒的时候,会有人细心的来为自己添上一件披风,当自己夜不能成寐的时候,会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呢喃细语,说起一些会让人发出一阵阵轻笑的趣致故事。
哪怕……那个人不是曾经心心念念想着的白释言,哪怕自己从前从来不能设想伴在自己身侧的人不是白释言、而是换了旁人去,可是,现下里朵拉面对着那样一张正向着自己走近的脸庞,却敢于、却能够去想象出一条未来的道路——哪怕不是白释言,可有一个这样的人愿永远伴在自己的身侧,以后那漫长的人生光阴,也不至于一味苦熬着度过,想来会容易得多吧?丈夫疼爱,儿女笑闹,每日的睁眼闭眼之间,光阴如白驹过隙,直到有一天、感觉自己仍是和平常的每一天一般的想要睁开了双眼来,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那么就是原来自己曾经以为漫长得望不到尽头的人生,在琐碎的日常、庸碌的幸福之中,这般轻易的度过了啊。
只是……这个年轻人,当真会有这样的勇气么?
朵拉紧紧的注视着那个年轻人向着自己走来的身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像生怕一眨眼,眼前的那个年轻人如若是自己的幻觉、就会在倏忽之间消失不见了,那么会随着他一同消失不见的,便是方才展开在自己眼前的、通往世俗幸福的那一条路。
一想到自己将永世背负着草原圣女的身份,一个人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日夜飘荡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这里大到一眼望不到尽头就像自己的人生,在这样的浩大面前,自己则会显得恁的渺小,无论何种的苦痛也仿佛一并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永远不会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前来拯救自己。一想到这些,朵拉即便沐浴在草原的暖阳之下,却止不住的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甚至控制不住的抖动了起来。
她只好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年轻人走来的身影。还好,还好,他越走越近了,身影也随着距离的拉近、显得越来越清晰了,包括他那脸上带着的笑,也伴着距离的拉近,仿佛射出了灼人的温度,朵拉的整张脸都可以越来越清楚的感觉到一般,以至于她的脸颊开始渐渐泛起了瑰丽的玫瑰色调。
还好,他不是自己的幻觉。
不仅不是幻觉,当朵拉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向着那好看的青年伸出手去,犹豫着在铺展开来于自己面前的两条路到底该如何抉择——毕竟于朵拉而言,这个抉择太过艰难,行错一步,她将面临的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又或者说,这两条路其实根本没有正确的抉择可言呢?朵拉一瞬之间迷茫了,但令她全然想不到的是,那个青年人竟然带着那样温和的笑容始终不褪,主动向着朵拉伸出了他的手来。
朵拉讶异了。
真有人愿意不顾及她草原圣女的身份,不顾及圣女真身的永世诅咒、不顾及草原人人唾弃的艰难情景,只为了靠近她来一亲她的芳泽么?朵拉觉着,这样的事她敢于为白释言去做,可是放在她自己身上,她却很难相信自己也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吸引谁人来为自己做出这样的牺牲。
青年人开口了,那一瞬,朵拉笑了——不过心酸的是,她笑的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得真是太多了。原来那青年人开口,且不说带着浓重的异族口音,就连那遣词造句的方法也与朵拉出身的齐兹族是迥然不同的,在青年人那一长串的略带着颤抖开口说出的话语之中,朵拉绝大多数都没有听懂,为数不多听懂的与齐兹语发音相同的几个词汇推断来看,他应该是在极兴奋的想要言明朵拉的好看罢。
是啊,朵拉的笑容里,那样的凄清孤寂的意味,止不住的越来越浓烈了——这世上哪里这般轻易,就能寻得一个愿意为你放弃了所有、背负起最严酷诅咒的人呢?
布和被朵拉眼里一瞬闪烁起的、那看上去感觉与自己眼里并无二致的光芒所鼓励,凭着一股本能的勇气,不再顾虑这世上的任何一般,好像这世上不会再有明天、今天无论如何要做了自己本心里最想做的事一般,向着朵拉走去。更令布和自己都感到压抑的是,他不仅向着朵拉走去了,而且伴随着越来越走近、她脸上的笑也越来越明晰,那笑容所承载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巨大,投射进布和的心底里,让他的勇气也越拉越膨胀放大。
这时候不能去想。一想之下,理智的一个回来,便会让那勇气如被皂角吹出的泡一样,美丽却脆弱的一触碰就爆炸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凭着心底那一股感性的本能,才能将这样的勇气维系到底。
布和就是凭借着这样的勇气,竟然在朵拉耀眼的光芒面前、没有胆怯的退缩、反而向着她伸出自己的手去。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