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话已说到,那大宁皇宫红墙之内的世界,就像一方独立而超然世外的戏台子,自有它纸醉金迷的奢靡魅力,也自有它一套不同的运转规律,不会因着任何人的到来或离去而稍作停留,那一出出荒唐的戏码子只会接连不断的演了下去。
所以,当平芜长公主迫不及待登基称帝的大典慌张而不失盛大的举行着,平芜哪里还有半点的闲心去注意到,整个大宁皇宫里诸事繁忙、连走路几乎都要小跑着才能够定心的臣子和宫人们也没有一个还有余力去注意到,曾经与长公主牵连不断的白释言,曾经贵为那短短存在过的大雍王朝女帝的丈夫的安王,已经一人一马,不出一丝声响的悄然离开了这座皇宫,静静的远去了。
那曾经燃烧在现已逝去的梨庭心中的yù_wàng,那团烧得她必须去立即登基称帝、不然可能会让她失了性命和灵魂空变作一团余烬的火焰,此刻,并没有伴着梨庭的逝去而消失,而是如一个宿主死亡以后,总会凭着那相近的气味,在附近立即找到新一任的宿主的女鬼一般,又转嫁至平芜的心中了。并且因着平芜那更加坚定的性子,这团火苗在她的心中燃烧得更为炽烈了,比曾经在梨庭心中之时更为盛大。如果她不听从这火焰的驱使,不去立即的登基称帝,恐怕她只会在更短的时间内被活活烧死。
她必须立即登基称帝,在那盛大的典礼之上,对着整个大宁皇宫,对着全天下所有的人,展示出她从此至高无上、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和企及的权势、力量和美。
曾经,她被梨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狠狠的击败,失去了她的所有,失去了她一直紧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让梨庭仿若能够把她那曾经绝美的一张面庞,给摔到泥泞的地面上再刻意穿上了不知哪里找来的最脏的鞋,狠狠的践踏在她的脸上,只为和那残酷如流水的光阴联手,夺去她曾经赖以生存、因此骄傲的美丽。
现在,她回来了。
曾经的大宁之光。曾经大宁最明媚耀目、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眼去的大宁朝阳般的存在。
她迫切的需要抹去被梨庭画下的那个污点,最好能拿一张帕子,将那个肮脏的污点在所有人的脑子里、也在她自己的心里狠狠抹去,让那段记忆都不复存在。
她太过迫切的需要这样一场盛大的登基典礼,需要在典礼上足够惊艳的亮相,让所有人都被她无双的权力和美丽狠狠震慑,惊讶到移不开眼、也说不出话来。让所有人脑中她曾被击败的狼狈模样,完全被今朝这一幕惊艳的亮相所取代,从此大家记得的,只有她的权力和她的美。
从此,她这波澜壮阔、又不失柔美的一生,又是完美无缺的了。
为了这个,平芜做出了让那曾在梨庭宫室门口围观的宫人侍女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她不惜让自己真正化作厉鬼,去一口一口吸尽了梨庭脖颈处汩汩涌出的每一滴鲜血,只为了那一个历代宫闱之中、不知真假的神秘传言——传说中,吸食了那年轻女子的鲜血,便能汲取那女子的青春和美貌,让那样一股子青春的生命力被注入自己已经苍老的体内,让那开始松弛而被皱纹盘踞霸占的皮肤、已经开始露出了沧桑之色的面容,重新焕发出了青春的活力,找回自己年轻之时、容貌最盛时的神采。
这样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传说代代流传下来,在每一位妃子间、在每一个宫人侍女的口口相传间,被说得绘声绘色、头头是道。却从没有人知道,是否真的曾有一个被苍老逼疯了的女子,竟然有着这样的勇气,去触碰到吸食人血这般可怖和禁忌的事情,毕竟这种事别说真的让自己去喝了,即便只是想上一想,也会令人忍不住想要作呕罢。
然而那一个清晨,他们居然在还未完全褪去的黑暗夜色之中,看到了这理应在地狱之中才能看到的一幕。曾经的平芜长公主,居然当真带着鬼魅妖娆的笑意,伏在了刚死去不久的梨庭身上,吸食了她的每一滴鲜血。
现在,在这万人瞩目敬仰的登基大典上,平芜真能如汲取了梨庭的青春和美貌一般,重新绽放出那绝美的光彩吗?
曾经目睹了吸血一幕的宫人侍女们,即便根本不敢回想当日清晨的那一幕也还是忍不住持续的心惊肉跳,却也多少忍不住带着几分好奇,期待着平芜的亮相。
终于,她来了。
远远的,还未曾瞧清来者的面容,只看那杨柳一般轻柔扭动着的腰肢、那妖娆婀娜的步伐,便知道来人是她了。曾经那样如踏在水面上一般轻而软的步子,最大程度展现出了她姣好身段的每一寸美丽,不知吸引了多少文人墨客拜倒在她的裙裾之下。这样的步子是皇宫乃至全天下每一个女子都想要效仿,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学到了她的精髓的,都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就连曾经被她自己认可、与年轻时的自己无比想象的梨庭,也未曾能够真正学到她的这种步伐。
这种步子,是她一个人所独有的。
曾经的长公主。从今日开始的女帝。
终于,她迤迤然的、不慌不忙的扭动着腰肢,走到了那足以睥睨天下的位置上。
那从今往后,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位置,最好其他任何人都别再有任何的寄望,在她心中,那再不是他们能够染指和企及的。
翘首以盼的众臣和宫人之中,那曾经目睹了吸血一幕的宫人侍女们又显得格外期待和好奇一些,个个都伸长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