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一寸寸剖开安妮白皙的后脊,血缓了有半秒才洇洇的冒出来。

刀很利,马南博士的手也很稳。

安妮咬着牙,忍住了这股痛。

陡然间,马南博士手腕一转,绞住了肉,转了一圈。

安妮将嘴唇咬出了血,试图用这种痛来替换那种痛,她想尽了办法转移注意力。

但都是徒劳的。

马南博士低声在和一旁的助手们说着什么,对安妮是否会痛喊出声,似乎是毫不关心。

但安妮知道,一墙之隔外,有个人在看着她,等着她露出软弱的模样。

额头的冷汗淌了下来,蛰了安妮的眼,她眨了眨眼,闭上了眼睛。

不行,我不能,认输。

我一向,不是耐力最好的?

不,不,沈和安,你得坚持住,忍着,忍着。

不,我不是沈和安。

那我是谁——

对了,对了。

我是安妮·斯塔克。

对,我得为了托尼忍着。

我还没能为他除去一切威胁。

我还得,还得,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导致九头蛇的变种人强到了那种程度。

我还得保护复仇者们。

痛——痛......痛多了,是会麻木的。

过去了......就好了。

“唔——”安妮终于是没忍住,由喉腔中溢出了自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声。

她为这一声,感到羞耻和愧疚。

但很快,她就没有更多的空余心思去反省自己了。

痛感像连绵的海水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叠在她身上,她挤着眼,剧烈地喘息着,后槽牙已经被咬得麻木,完全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有没有使力咬着牙了,脸部的肌肉也完全僵掉。

安妮想要想些快乐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发现自己的人生乏善可陈。

不,我还有托尼,遇见他难道不是最快乐的事么?

安妮如此想到。

是么?

如果不是他,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受这种苦?

沈和安呀沈和安?

你以为你是在为谁受苦?

你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小丑。

你属于他们的世界么?

不。

你是个外来者。

你为他们付出良多,有没有谁对你说一句感谢?

他们反倒嫌弃你冷漠无情恶意揣测人心呢?

你都是为了谁?

而你得到了怎么样的回报呢?

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在这里,像是一个低等的蛙类一样被人解剖着。

可不是。

你可不是就是个怪物么?

马上过不了多久。

这些人就会发现,你是个怪物。

你是个怪物啊。

可怜的小安安。

你是个怪物啊。

一只没有人会爱,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的怪物啊——

不!不!不!

安妮的脸因为用力过度狰狞成可憎的模样,发际额角像被泼了水一样布满了冷汗,眼角早就沾满了生理性的泪水,鼻孔下也淌着粘稠的鼻涕,和嘴唇上被咬破而冒出来的血混在一起。

整张脸看起来无比的丑陋肮脏。

她愈发粗重的呼吸声和呜咽声令她看起来更加像是一只异种的怪物。

安妮看起来可怜极了,马南博士戴着胶皮手套,一边拿着滴管往她脊椎骨刚被凿出的一个小眼里滴着黑色的药液,一边同情又佩服的瞄了她一眼。

其他助手们,有的也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她,有的在随口闲聊着基地里的八卦,有的在讨论午餐的内容。

这原本就是一场以折磨为主要目的的虐待罢了,完全不需要专注,甚至还有人耳朵里塞着耳机,隐隐约约从中传出喧闹的摇滚乐声。

但这都和安妮无关了。

此时此刻,她身体触感所感知到的痛已经强烈到完全屏蔽了她的其他四感。

不间断传来的痛感,令她连痛昏过去都没有办法。

直到那黑色的药液,融进了她骨髓的那一刻。

安妮终于没能再坚持下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哀嚎尖锐刺耳,甚至还破了音,就连听着摇滚乐的那名助手都皱着眉转脸看了她一眼。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痛。

甚至,用痛这个词来形容这种感受真的还恰当么?

大概是药液洇散开了的缘故,那种骤然猛烈的痛势稍弱,转而绵长。

安妮一边断断续续喘不上气的哭着,一边在内心仍不放弃的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没关系,我可以坚持的。

我从一开始忍耐到了现在,如果现在放弃,岂不是前面全白费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再坚持一会儿就胜利了——

可是这场坚持的终点在哪里?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坚持不痛喊出声?

我已经喊了。

坚持不露出狼狈的模样?

我已经露了。

坚持不同意九头蛇的邀请?

他并未邀请。

安妮的逻辑渐渐混乱了起来,无法像先前一般敏锐的思考。

她拼尽了全力试图为自己找出一个坚持的内容和理由。

却统统都无法说服自己。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却不知道自己不能什么。

只知道自己得坚持着,却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脑海里闪出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像,却最终都又被黑暗吞噬。

是啊,我为什么——

我到底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我,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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