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一进门,一眼就看到白瓷盘里的一摞馒头。
再一看一只肥厚大手刷刷拿了一个,又一个,都没听见咀嚼声音,光见到他手不停舞动了。
开门和走动的微风,带动烛光轻轻晃动。一道亮光反射。
林封定睛一看,好家伙,好好的椅子上被人放了两根铁签子,顶头磨得尖锐。
孟龙潭扎着马步,稳如泰山。
“几日不见,孟兄倒是有了新爱好。”林封突然出声。
“哎哟!”
孟龙潭转身看来人,身子没稳住,眼见着要坐下去。
林封向前,准备一把扶住他。
却只见孟龙潭小二百斤的身体,在空中灵活的一个弯折旋转就轻易地避开铁签子。
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砰砰声。
林封太过惊讶,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接住他。
“我的娘呀,痛死我了。”
孟龙潭倒在地上半天不动,口里叫着:“都说男人的腰就是命,我的小命都被你吓掉一半了。”
林封笑着,伸手拉起了孟龙潭。
“你要找朱孝廉?
“我不去,你自己去。我还要看书呢!”
“你知道,我家不止有老父母等着我的喜讯,我的兄弟姐妹、乡里乡亲都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孟龙潭挣开林封的拉扯,把椅子拉开,继续蹲起马步来。只是盘子里的馒头却不见少了。
林封一看就知道,孟龙潭刀子嘴豆腐心。
于是笑道:“我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朝我发火呢。”
“即便要将我定罪,好歹还要给我个理由呢。”
“我不是冲你。”孟龙潭转过头,摆摆手。
“那就是朱兄了。”
“你们两个不是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怎么,闹矛盾了?说来我听听。”
说起这个,孟龙潭激动了,他推开椅子站好,“你来评评理。”
“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读书的时候还是同桌,从来无话不说。”
“我俩家庭情况都十分贫寒,因着乡里乡亲宽厚,见我们有些聪慧,很是照顾我们两家。”
“我们出来时候就说好了,要好好努力,争取能够双双进士及第。”
“可你看他,每日不是同王举人饮酒,就是同刘秀才赏花,鸡鸣时分就收拾妥当出门,到半夜三更才回来。”
“却又什么都不说,也不温书,倒头就睡。”
“学如逆水行舟,他这个样子还想考什么功名,我呸!”
“孟兄这是气话了。我同朱兄被困在画壁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想来是因为这些事情,朱兄才会性格大变。”
“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还是得解开朱兄的心结。”
孟龙潭道,“我也知道他这样是有原因的。可是……”
“别可是了,想知道什么,咱们去抓住他问问就好。”
林封一把拉起孟龙潭,就朝着方才小僧说的望月湖走去。
望月湖是这寺周边的一处暖泉,因夜晚月色如熔银,波光凝月辉,而得了望月之名。
这里也是这无名山上的盛景,却因为当地人对这山不熟悉,一直为这些文人骚客私藏。
林封同孟龙潭从寺后墙的一处葫芦门出去,沿着斑驳的红墙和摇曳的油菜花田,一路走
百十步后,渐渐能听到流水潺潺,琴音叮咚
一片枫叶林,还有书生们吟诗作赋和嬉笑打闹的声音。
倒是没有莺歌燕舞,这些书生还有些节操。
从枫林中隐隐现出一条小路,林封和孟龙潭信步走上去,又不过三五百米。
就有三三两两的书生,团聚在一处,或是高谈阔论,或是品茗弹琴,或是吟诗作赋。
林封只一眼,就找到朱孝廉。
他醉眼惺忪,满面驼红,横卧在一丛芍药花边。
有三五个书生,以他为中心,或是提笔成画,或是款步赋诗,很有情趣。
林封瞅一眼孟龙潭,他已经挽起袖子,大步走了上去。
“朱孝廉,你这是在做什么?跟我回去。”
说着,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
朱孝廉的小身板,只有孟龙潭的二分之一不到,因此孟龙潭很是轻松地就将他带起来。
“你做什么,我不走,我不走……”
朱孝廉深情款款地望着芍药花,嘴里嘟嘟囔囔。
林封自然知道孟龙潭的考量,这些文人墨客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和笔杆子。
别以为人家就是圣人,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这些人最是八卦,最易骚动,什么事情到了他们口中,口耳相传,渐渐就失了原貌。
朱孝廉还要参加科举,若是此时被人传出放浪形骸,到还能说是性情豁达,品行率真。
若是传出为一个女子这般失魂落魄,就等着私德有亏之类的言辞泛滥吧。
于是林封直接上去一个手刀,将他砍晕了。
众人知道孟龙潭和朱孝廉亲厚,且围着人家取乐也有些羞惭,倒没有阻止他们。
将朱孝廉带回厢房,孟龙潭又忙前忙后地安置他,脱衣脱袜、净面漱口,事无巨细。
一看就是个手熟,常做这些事情的。
“他经常这样子?”林封突然说道。
“没有,就是从壁画中回来以后就奇奇怪怪的。”
孟龙潭头也不抬,仔细给朱孝廉掖了掖被角。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人妖殊途,仙凡有别,他和那芍药本就有违天道。
你才将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