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乐家助兴的天籁中,客人们挥舞着亚麻或者丝质手帕【注3】为他们的狂欢之神歌唱,一边欣赏美少年们带来的舞蹈或者杂技表演,或者高谈阔论,展开演讲。没有比现在更欢乐的时候了,所有的不和谐的杂音都将被这天籁所掩盖。“树林在欢笑,大地的生命也在欢腾。只有他的音乐能和阿波罗相比!”狄俄尼索斯和德墨忒尔赞叹着这绝妙的音乐,为他们的天才举杯庆贺;厄洛斯应邀坐下来和少年们畅谈,他教导他们如何在射箭的时候保持身体重心的稳定而又不用因为用力过猛而伤到自己的手臂肌肉,又和他们讲述自己在广阔的地中海海域的见闻,这使得他们非常仰慕他,以至于他无法脱身。当然,这都要仰仗他平日辛勤工作所走过的地方,以及他的高雅俊丽的容貌气质。酒会很快接近尾声,俄耳甫斯带着他的妻子率先离开,普绪克则应邀留下来陪伴德墨忒尔。
“生有蝶翼的小姐,您的舞姿真是动人。不过谁如此狠心把你扔在这儿陪伴一位醉倒的女神呢?”“这位阿尔忒弥斯,她没有弓箭,也没有矫健的身手,却对自己所处的危险一无所知。”普绪克也醉得厉害,她抬起头,只见两位高大的陌生年轻男子站在面前。
“看来刚才的酒非常合您的口味。”其中一个男子说。他的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请问您是……”她似乎没见过他们,但她能察觉到他们异样的目光。那是一种令她害怕的眼神,就像很久之前,她在冥界遇见的那些斯巴达的士兵看她的眼神一样。深重的睡意袭来,直觉告诉她现在她必须离开这里了。德墨忒尔早已喝得烂醉,此刻已经酣然入睡,要知道她一旦沉睡,可不会轻易醒过来。
“抱歉,我还有事情……”见男子们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向自己逼近,普绪克昏昏沉沉地站起来,试图逃离这两位轻佻的男子,但是她还没迈开步子,就不得不晕倒在原地。陌生男子和他的兄弟相视一笑,将少女拦腰抱起,旋即消失在一阵光晕之中。在这盛大而和平的酒宴的喧闹声中,并没有谁会注意到中途失踪的客人。
不知过了多久,德墨忒尔终于清醒过来,是被自称为吕波里的小男孩叫醒的。他一脸懊悔地告诉她,因为他的疏忽,让他守护的一对恋人阴阳两隔。
“你问去阴间的路?不过哈迪斯能听进你的话吗?如果是俄耳甫斯去的话也许会不同……”德墨忒尔感觉脑袋有些疼,她轻叹一声,扶住额头,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这个由厄洛斯的金箭化成的天使,他简直和幼年的厄洛斯一模一样。他拍打着洁白的双翅停在空中,一脸焦急,显然事态非常严峻。
“我的确知道其中的一条,不过那条路非常艰难……还有一条与之截然不同的路,你可以去问你的女主人普绪克,我想她比我更清楚。”说着德墨忒尔环顾了四周,不过她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少女的身影,身旁的美酒也无人问津,“……呃,普绪克呢?”
“德墨忒尔,您在这儿啊!”正巧厄洛斯也在寻找他的爱妻,他好不容易从那些热情的少年身边脱身,他隐约觉得普绪克可能会出事,便起身寻找她,想带她回去。“您知道普绪克去哪儿了吗?她之前还跟您一起来着。”他看上去也心急如焚。
“是啊,她可是一直待在我身边的,她也喝得不少,会去哪里呢……”空荡荡的神殿里,只剩下零星的酒客,他们还在开怀畅饮,不过他们都是狄俄尼索斯的密友。德墨忒尔也开始紧张起来, “你们都没见到那孩子吗?”她问了她的随从们,甚至还询问了狄俄尼索斯和他的酒友们,他们都表示酒宴结束之前,那姑娘就已经不在这里了。诸神正议论着,一阵悲伤的里拉声竟从不知名的地方传到神殿里。那是一种令人心碎的乐声,连神殿里的葡萄树也因之枯萎,客人们无不潸然泪下。
“是俄耳甫斯悲伤的歌声。”狄俄尼索斯叹息道,同时他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向爱神,他说:“我很抱歉,朋友,让你的妻子在我的酒会上失踪。”不过他又正色道,醉鬼都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喝醉酒的男子,即便胆小如鼠,大醉之后通常会变得疯狂。“也许你是第一次带她来参加我的酒会,她吸引的目光可不少。”狄俄尼索斯呷了口酒,语气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不告而别的客人们很多,但普绪克是绝不会那样做的。
“噢,真是抱歉,我想我不该让那孩子喝那么多酒的。”德墨忒尔愧疚无比,她头上装饰的树叶也因为主人的情绪而显得有些干瘪,“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那么,请您吩咐您的大地上的随从们,帮我留心一下我的普绪克吧。”厄洛斯立即提出了他的请求,同时他又命令吕波里,尽快指引俄耳甫斯去冥界,帮助寻找欧律狄克。因为现在,他也对那位音乐家失去爱妻的痛苦和焦虑感同身受。
“就这样吧,我一定会找到她的。”说完,他化作一道白光,旋即离开了酒神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