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行自然不是恼怒这店家打搅了自己的心思,又听这店家给了这请客的解释。回头看了这忐忑的店家一眼,翠竹斗笠下的清秀面容流露出一丝柔和笑意,在透过草棚的落日余晖里带着一丝温暖,声音醇朗如风,温声道:“老丈不必紧张,您说得对,的确应该早些回家!小生这就离去,刚刚若有困扰之处,还请老丈谅解!”
白子行说完便挽手挎起膝盖上的黑色包裹,移开身下的条凳,正正朝着这店家微微一礼,再从直裾深衣的衣襟里取出一钱银子,轻放在桌上,醇声道:“这是酒钱!您不必找了!”
他这才将黄陶酒壶与酒杯摆回一开始店家上酒的样子,见桌上并无洒落的酒液,就将身下的条凳也摆回原样,轻轻擦了擦。于是扶了扶头上的翠竹斗笠,朝着酒棚门口而去。
那店家见白气有加,僵着手中的抹布,一张老脸上尚且有些恍惚,呐呐难言。只是怔怔看着这少年出了酒棚,这才醒过神来,连忙跟到了门口,一连鞠了好几次躬,老脸上还带着慨然,又连忙感激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您请慢走!”
头戴翠竹斗笠的白子行,深衣徐徐,像是远途上的旅人,一路安静沿着木扎榭排朝着一座灌木土包之后的乡集而去。
他隐在翠竹斗笠之下的脸微微侧着,借着眼角的余光,暗暗瞧着一路走过的酒棚食摊,才发现这一家一家的确开始请客打烊了。
他知道如今这看似平静的白柳乡,实则暗流涌动!不知道还有多少得了鱼妖踪迹,各怀心思赶至此处的人。他心下也希望鱼妖之事,不要祸及无辜便好。
可接着他就自嘲一笑,祸及无辜?自己可没资格和脸这么说!于是便又变得更加安静沉默……
此时夕阳斜入江头,渔舟弄晚,江波里还泛着静谧。
白子行接着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沿着江边小路,徐徐而行。
他随着师父到平都治已有三年,三年里走遍治内各处,对这治内的地理风貌也算熟悉。
白柳乡离酆都县城近两百里,山势崎岖不说,林间又多豺狼山豹,并不是能产出足够粮食,开荒垦地以自足的地方。可此地水利平缓,水产丰富,是以此地也多的是逐江而渔的行当,大大小小的鱼市码头林立四处,围着白柳乡集镇好大一圈。
乡集更是带着大安西南特有的山城色彩,无论内外远近,具都从离江不远的地方开始,依着山势而建,大大小小的屋舍院落被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分割成许多错落的小块。往往同一个坊里中间,还隔着一座山包或一片树林,往来虽有不便,可也另有意致。
唯独乡集外围的鱼市码头,一溜儿的沿着江岸,最是有条理。只需沿着岸边走,数着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牌坊,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找到任何一处他想找的码头。
此时岸边、街上,千丝万缕的柳叶斑驳着黯淡的光影,人影也的确寥落了许多,落日余晖泛着通红的色彩,这光景也透着一些不寻常。
白子行绕过榭排与乡集之间的那处灌木丛生的山包,也没继续沿着石道往乡集而去,转而沿着江边的泥路,进入西边的一小片连水而生的桉树林。
桉树林沿着江甸向西连密而去,林间地势并不复杂,略算平坦。仅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贯穿而过,通往乡集西边的一片山丘。而因为已近秋分的缘故,林间铺满了层层的枯黄落叶。
白子行刚从江边榭排出来,便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于是顺着这条小路往林中走。
他左手抓着胸前的包裹系带,有意朝着一颗桉树后面望了一眼,落日的黯淡余晖透过林间,落在他头顶的翠竹斗笠上,之前的些许郁结又顿时消散,衬托着斗笠下清秀面容上露出的一缕柔和微笑。随后他便继续朝着桉树林深处走去,只是一边走,一边垂下右手,轻轻提起黑色直裾深衣的裾衽。
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从那颗桉树后冒出头,只是两个巴掌长的幼兽。可这白狐虽小,一双眼睛却是光彩照人,灵性十足。
它追着前面的白子行,一连小跑着跳过一处石堆,带起几片翻飞的枯叶,轻车熟路地攀上白子行的小腿,绕着小腿转了几圈,便从直裾深衣的裾衽处钻进了白子行的怀里,只从前襟处露出一颗小脑袋,发出软软的女童声,悠声说道:“啊……哥哥!如你所料,白柳乡集镇上还另有些人,个个血气饱满,不似寻常,一直暗地里打探什么!而怜人妆的消息也是属实,的确有一只妖怪潜藏在白柳乡西江鱼市里。并且变化成一男子,混迹在寻常人家里。灵儿刚刚找到他的时候,他们正好围在一起用饭呢!只是若真是那鱼妖,怎会潜藏在这明显与其性命相克的地方呢?”
白子行闻言一笑,收手将这白狐的小脑袋按回衣襟里,接着探手拂开面前的一根干枯枝桠,偏着头穿过几棵桃树。可依旧有几根桃树树枝,不紧不慢地从他头顶的翠竹斗笠上划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