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虫绕灯光几圈,倏忽消失在黑夜里,院子里帮忙的人全都散尽,只留了漫天星光和空落落的院子。江家媳妇、女儿过来添过黄纸,哭哭唧唧地念叨些送行的话才罢。
未等这群女人出了门斗便起了议论。只听有一媳妇私语道,“往日里再怎么亲近,徒弟必定也是外人,进家门都是以客人之礼待的,如此守灵一整夜怕是会坏了礼数。”
“嫂子说得在理,毕竟还是俩孩子,就这么跪一夜,可不是苦了他们,不值当。”一女人小声应和着。继而又有嘈嘈切切地细语议论,重复着“快叫他们回去罢。”之类的言语。
“这家伙若在这守一夜,白先生怕是也跟着苦等一夜,以后还指望那边帮衬,别叫人家生出意见来。”只听一女人压着嗓子小声嘀咕完,江师傅那稍胖一些的女儿便进门来催促石心与白华早些回去休息。
白华盯着江师傅发呆,眼神空洞,并不去理会她。石心说些宽慰的话,叫她安心,又反催着她们去休息。这时白府也正巧派人过来传话,说是白先生的意思,叫白华早些回家。
白华循声望去,虽然仍旧是目光平静,但此时这般平静中是藏着几分埋怨的,如此叫那小厮害怕起来,只道,“白先生在家等着。”这便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灯油、香灰的气味夹杂在浓稠闷热的夏夜中,叫人昏沉。灯火摇晃几下,卷出一缕青烟,人心也跟着忐忑。院子里的蝉只鸣一声,这便听着它乱撞槐树叶子,挣扎而去,逃之夭夭。
“有什么委屈,明天送殡时一并宣泄,今天就到这。”江师傅的女儿说到这里,才过去搀扶石心又道,“伤心归伤心,也得为自己的身子着想。石心,快帮劝一下你兄弟,他身子弱些,深更半夜,别跟着折腾才好。”
石心这才看一眼白华,思忖片刻方说一句,“你回去。”
白华哪肯搭理他,只闭上眼睛,再不管其他。石心叹口气,道,“别管他,这么大个人,自己心里也有些分寸。”
江师傅的女儿与那小厮面面相觑,一时竟也没有了法子,只好各自忙去。
等那小厮回白府一一禀明了白先生,她也不怨那小厮,只取了一黑一灰两件亚麻盘扣外套,一并去给石心和白华送了过去。
听闻是白先生亲自过来,原先已躺下的大儿子急匆匆出门迎着,几个媳妇、女儿乱哄哄地奉承一阵,这便又哭丧自己命苦。
白先生表了哀悼之情,又无心与她们叙旧下去,这才问道,“白华还在守灵?”
“爷的身子弱,可脾气倔着,我们轮番去劝了几次,都不成事,也都怪我们无用。”江家媳妇陪着笑脸回应道。
“妹妹可不敢这么抬举他,孩子不懂事,平白不用说,这节日里还给你们添麻烦,还请万万担待些。”白先生言语抱歉,一路随着那妇人们去了正堂。
白先生给江师傅磕了三个头,起身先把衣服递给了石心,嘱托他夏夜里不要贪凉,石心起身负阴抱阳,谢过白先生这才又跪了下去。
白先生也不再规劝白华,将衣服套到他身上去,道,“江师傅一生积德,自然有他的福报。”
白华点点头,嘱托白先生早些回去休息,不必再来。
是夜,白华与石心守了整整一夜,白先生屋子里的灯也是亮了整整一个通宵。
晨光熹微时,江家的院里便集满了帮忙的人,江家的女儿、儿媳都集到江师傅跟前跪着,白华跟石心也不便再混在这群人中,去厨房匆匆吃几口早饭后帮忙搭祭台,铺拜草。
若是有客人来了,他们便随着江师傅的儿子跪客,石心哭过两次,再也流不出泪水。白华只红着眼眶,看不出悲喜,由此又平白给那些来看热闹的人添了些谈资。
客人时断时续,一直到中午十二时方才礼全。
因时辰到了,仍不起灵,四下便议论纷纷,几家妇人聚在一起小心地议论,大致是讲马上要入殓,但是封坟的杜季却一直不曾出现。
掌事的明确了消息,这才派人去杜季家急忙寻找,费了一番功夫。约么半个小时之后,杜季耷拉着脑袋从人群中挤出来。掌事问他选坟的地址在何处?杜季始终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白华疑惑,抬眼瞧一眼杜季时,眼前忽的一黑,感觉有东西从自己耳边闪了过去。因挂念着杜季的行为确实是怪异,所以等白华回过神来也没将眼晕的事放在心上,只当是昨夜没休息好。
众人瞧杜季并不回答,这便七嘴八舌地指责,有明理的便吆喝一声,“可别耽误了入殓的时辰。”
杜季仍旧不回话,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江师傅的大儿子从堂前出来,毕恭毕敬地询问掌事事情的缘由。
“杜季一直不言语,也不知新坟在何处?”有妇人从人群中急回道。掌事的看一眼那妇人,才又道,“今上午一直都寻不到他的去处,这刚才找了来,又不言语,许是对我们东家有什么意见?或是结了什么梁子,如此一并说开才好。”
江师傅的大儿子一听急忙给杜季跪了下去,哭丧道,“家父生前若有得罪,我在这替家父谢罪,还请杜季大哥行个方便,别跟后生计较。”众人见此情形,急忙过去帮劝,言语说劝着扶他起来,有妇人索性哭腔道,“快别这样,何苦为难孩子。”
杜季仍旧只晃晃脑袋,不言不语。这才见有人挤到杜季面前指责道,“不论有什么恩怨,别在节骨眼上生事,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