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礼法,迎亲之人必是新郎的亲朋,而新郎应于其后相迎便可,可是为何,原本应该最后出现的桓玄,却成了迎亲之人?
睿王一时愕然,而嫁车内的顾媺也听的清楚,她心念一闪,已经明白。
临行前安庆帝说弋凌已经答应了他,果然,慕然提议、安庆帝斡旋,偷天换日,不动声色之间所嫁之人已经由北胤尊贵的皇长子,变成一介武士。
她端坐在嫁车之内,纹丝不动。
睿王并不知发生何事,只是觉的眼下与礼仪不合,两国联姻,严格按照礼法而行,以示尊重。而眼下突生变故,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桓玄见他突然失声,出声问道:“不知睿王是否长途跋涉幸苦了?”
睿王回过神来,望望眼前的桓玄,又望望身后的嫁车。思绪百回,北胤挥兵南下,踏破南华安宁,南华委屈求和,裂地嫁女,如此屈辱都默默受了,到了此时,迎亲之人却成了桓玄,显然北胤临时变卦,平阳郡主所嫁之人已不是北胤皇长子,南华最尊贵的郡主难道配不上北胤皇子吗?如此羞辱他又怎么能接受,此事若是传回南华,恐怕难平民愤。可是眼下已是北胤地界,若是将郡主交给他,那从此就是北胤的人,再容不得南华插手,可若是不交
想到这里,睿王心里不由大乱,手心汗水涔涔,正在左右为难间,徒听得身后环佩清鸣,女子泠然道:“一路有劳睿王。”
嫁车珠帘拂动,侍女一左一右撩起珠帘,翠钿金钏,瑶簪宝珥,玉带绣履,顾媺缓缓下车,一身喜红嫁衣更衬的她肌肤盛雪。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1
顾媺微微昂首,举步上前与成王见礼。
桓玄回以平礼,然后转身领着她步入馆内。睿王就地俯身相送。两国礼官诵咏吉辞。使官互换媒妁之信。
两人入内,那红裾委地,好似万千烟霞,蒸蕴耀眼。
礼乐齐奏,号角长鸣。宫人撒下纷纷碎金。
顾媺目不斜视,缓缓向前,心里却锤起重鼓,就算她早已料到那扇门后会是谁,可依然害怕。
终于,中门缓缓开启,自门后步出玄黑吉服的男子。
剑眉斜飞,目光似刃,浓墨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向顾媺。
触到他的目光,顾媺心里微微一滞,连带着脚下都略一停顿。四目相对,仿佛所有的话语都翻腾而上,却又了无痕迹。
一年未见,他似乎更是健壮几分,吉服加身,也给人迎面的凌厉之感。而顾媺,也不再是那个单纯柔弱的汀儿,她是平阳,不管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锦绣繁华,她都会昂首相迎。
驽马困于游园,骐骥驰骋万里。
她终于懂得他的胸襟,他的豪情。
睿王远远看见门后走出的男子,那熟悉的感觉让他双腿一软,几乎倒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弋凌,一年前刚刚带领三千甲士,威慑南华的弋凌。
弋凌定定望着顾媺,向她伸出手。
顾媺抬腕,将手轻轻交于他掌心。
弋凌合手而握,他掌中的厚茧让顾媺恍然,顾媺抬眸看他,他亦垂眸而视,良久,薄唇一抿,露出笑意,仿佛在对清晨出门,日暮归家的夫人温言:“你终于来了。”
1汤显祖《牡丹亭还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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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礼乐声住,宫灯渐熄。喧闹了一天的驿馆渐渐沉寂下来。
阿诺为顾媺把一层层的嫁衣退下,顾媺配合的任她摆布,一面说:“阿诺,明日睿王一行就要回朝了。”
阿诺专心的替她解衣,口上不在意地说:“是呀,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顾媺垂眸看着阿诺光洁的额头,轻声问:“阿诺,你后悔吗?”
阿诺手下一滞,抬头看她问道:“郡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媺说:“你若不是伺候我,就不必跟着我背井离乡,远赴北胤。”
阿诺蹙眉,似是不满的说:“郡主说的什么话,若不是有郡主,阿诺十几年前就已冻死街头了,哪里还有福来伺候郡主。”
顾媺心里一软,抬头拍拍她的发顶,“阿诺,从今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她这话说的怅惘,带着无限的愁绪,让阿诺听得心酸,她眼眶一红,出声道:“郡主放心,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奴婢也会陪着郡主。”
主仆两正在黯然心酸的时候,只听得门外一阵喧嚣,脚步声纷至沓来。两人一愣,已经明白定是弋凌来了。
想到是他,顾媺没来由的一阵惶然,阿诺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郡主莫怕。”
刚刚稳定心绪,敲门声已然响起。顾媺转身到梳妆台前坐了,却忍不住从梳妆镜中抬眼打量门口。
阿诺开了门行礼,弋凌大步入内,然后挥手示意阿诺下去。
阿诺转头不放心的望了望内室,却还是躬身退下,轻轻将门掩上。
顾媺僵直了脊背,坐在梳妆台前,她一手捏着一柄象牙梳,手心已泅出汗水。
弋凌步步走近,顾媺慌忙起身曲膝行礼,膝盖还没有触到地面就被一双大手拖住,徒听得头顶传来声音说:“娘子何必多礼。”
顾媺心神一震,霍然抬头去看他。娘子是南华民间丈夫称呼妻子的方式,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称呼她,这一声娘子唤的情深意切,让她晃神,也更加害怕,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弋凌看着她呆愣的表情,不由抿唇露出一丝微薄的笑意。然后将她重新按坐在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