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如泼墨。
顾媺独自坐在窗户边,任冷风肆意地吹进来,似乎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她呆呆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眼中却盈盈聚起一团泪,缓缓落了下来。
贴身侍女阿诺推开门进来,见她坐在风口,心中一惊。急忙上前关上窗。扭头见她满面泪水,有些心疼地劝慰,“郡主,别哭了。”
顾媺恍若未闻,泪水打湿了裙摆。
阿诺无奈地蹲下来,放缓了语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那北胤的将军弋凌竟然点名要郡主和亲。”
“没办法,那阿爹呢,娘亲呢,皇姑姑呢,他们也没办法吗?”阿爹身为当朝右相,娘亲贵为宁国长公主,皇姑姑更是当朝最尊贵的皇后,可是当那个北胤杀神提出要她和亲时,竟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甚至皇姑姑还催她赶快谢恩。
谢恩?
顾媺心中一阵讥笑,这当真是好大的恩赐。
他们明明知道她和慕然两情相悦,却还要声声相逼。
想起慕然,她的泪落的越发急,心中黯然。
而那一日殿前求娶,被家人逼迫的场景只要闭上眼还历历在目。
弋凌攻到顶固关下,安庆帝选择议和。北胤派弋凌出使,安庆帝在宫中大开宴会,欢迎弋凌。
全部在朝百官,以及外命妇女眷都在出席之列,规模之大,前所未有。
宴会设在承光殿。
承光殿平地而建,高峙数丈,汉白玉修葺的宫阶层层而上,俯瞰天阙。
殿门扇窗皆落地而建,用檀木雕刻,清风徐来便香气袭人。下临太液池,一碧千倾。虽已入秋,荷花尽谢,但碧叶接天,美不胜收。
殿内高台坐南朝北正中设九龙鎏金案,平肩设凤藻玉案。再下首设其余四妃百鸟朝凤案,只是如今四妃缺二,故左右只设两案。
再下是重重珠翠玉帘,将内廷与朝臣分开。
顾媺跟母亲到时,殿内百官早已入座,各位命妇也被宫婢各自指引着入了席。顾媺刚和母亲坐下,转头就看见慕然在稍远的偏席望着她,看见她看过来,唇角微勾,朝她露出微笑。
顾媺正要朝他笑笑,忽然听见两侧韶乐起奏,内臣家眷皆下跪行礼。
黄门宣驾之声层层传来。“皇上驾到!”
顾媺只得回头,随众人行礼。
安庆帝入内,出声免礼,众人才起身抬头,发现弋凌竟随安庆帝站在他身后,众人不免惶然,不知刚才那一拜是拜了君主还是拜了他国武将。
没有穿大将军的铠甲寒光,弋凌今日穿着墨色的常服,广袖峨冠赫赫生威,刀刻般的脸庞让人不敢直视。站在天子身后也丝毫没有黯然,虽然他只是低调地跟在安庆帝身后,却反而将全场目光都吸引过去。
群臣面面相觑,想看看这个异国将军到底有什么本事。
安庆帝淡然一笑,请弋凌落座,宣布开宴。
刚才的凝滞瞬间消弭,一时间殿内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众人微酣,宴会的气氛到达了。
弋凌从座位上持酒起身,朝安庆帝揖手行礼,朗声道:“我在北胤素闻南朝仪态fēng_liú,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臣此次觐见,吾皇有旨,愿与贵国联姻,为我朝皇长子求娶,以修百年之好。”
丝竹骤停,四下寂然,这一刻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
说是求娶,但人人心知肚明。不过是一场和亲。
安庆帝丝毫没有意外,只是饮尽杯中琼浆,而后说:“北朝男儿勇猛,与我朝女子更是美人配英雄,胤皇美意,岂可忤逆。”
这一句便是答应了和亲,南华提出议和之后,北胤欣然答应,派大将军弋凌率军出使。两国议和谈判,不派礼官却派武将已是大大不敬,尽管弋凌对安庆帝不卑不亢,但是北胤皇帝的轻蔑之态尽显。
顾媺思量着,不知是谁会被指婚和亲。如今宫中皇后所出太子与五公主,五公主尚幼,再往下淑妃所出二皇子与三公主,贤妃所出大公主,三皇子与二公主,都比顾媺年长,大公主早已成家,二公主体弱,恐怕只有三公主奂婳了。
“奂婳。”
果然,安庆帝思量片刻,开口唤三公主近前。
三公主奂婳从座位上站起,胭脂薄施,娇态毕露,莲步轻移至御前行礼。
安庆帝含笑看着女儿,对弋凌说道:“这是朕的三女,琴棋书画莫不精通,尤善琵琶,如此天之骄女配贵国皇长子如何?”
奂婳长着与淑妃极其相似的模样,纤腰削肩,不堪一握。淑妃更是疼爱至极,安庆帝此次让她和亲,可见南华的诚心。
谁知弋凌并不看奂婳,他目不斜视,只是盯着安庆帝说:“皇上,臣出使前吾皇曾对臣说起,南华平阳郡主,风姿绰约,天下无双,不知今日可在?”
平阳郡主!
此言一出,全场惊诧。
北胤和亲不要公主,竟指名要平阳郡主?!
刹那间,天旋地转,所有的目光都直直望向顾媺,周遭窃窃私语之声响起。
“平阳?”安庆帝微微皱眉,显然也没有料到。
在听到他话的瞬间,顾媺已经僵直了脊背。她脑中空白一片,根本听不到任何的议论之声,只是呆呆地转头望向慕然。
慕然望着她,眼底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从弋凌开口要和亲的那个时候他早已料到。只是那平静之下的无奈和隐忍让她心如刀绞。
手上蓦然一暖,她茫然抬头,只见母亲一脸担忧,“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