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亭打落牙往肚里吞,正想着如何开口,太子杨懿的声音响起。
“想不到信阳君竟是个性情中人。”他悠悠饮了一口茶,抬眸看向李承欢,开口道:“还以为信阳君会喜欢温婉端庄的。不过像李总旗这样的女子也不多见,上次蹴鞠场上风采不熟男儿啊。只是身份低微了些,但左右是官家人。总比那些身世不明的女子知根知底得多。”
李承欢觉得,用一句话可以精准的评价杨懿:像狼一样冷酷,像蛇一样阴毒。随时蛰伏在暗处,随时都可以精准无比地出击——这话句句戳中要害:性格、地位、身世。
李承欢放下茶盏,拱手一笑,全然是君臣相对的坦然:“多谢太子殿下赞誉。卑职自小被师父收养,日子虽然清贫些,但该有的教育一样没落下。后来师父被圣上召回长安,卑职便入了绣衣司当差,性格虽有不足,公务却不曾出过纰漏。今日能得殿下表扬,实在是惶恐之至,卑职必当好好当差,不负殿下提点。”
李承欢对杨懿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他似乎总能给她一种“想知道身世的秘密吗?跪下求我呀”的压力。李承欢当然是非常想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的,但是却不想以被人阴森森地盯着的方式去揭开。
杨懿勾唇笑了一下,道:“好伶俐的一张嘴。朝中好久不曾有这样敢于直言的人了,李总旗让我想起一位臣子。”他看向顾老爷子,“老太师还有印象吧?”
杨懿阴毒狡诈,可顾老爷子圆融事故。他一脸难得糊涂:“谁?老夫已经十多年不关心朝中大事啦,很多人和事都快忘光啦。”
杨懿看着李承欢,眼神阴冷:“徐望啊。老太师不觉得李总旗长相和言谈都很像他吗?”
李承欢一脸疑惑。
顾兰亭则专注于手中的茶。
老爷子瞪大了眼:“徐望?哪个徐望?”似乎真的是老糊涂了。
杨懿单刀直入地道:“徐望,十七年前以谋反罪被杀,尸体剥皮抽筋,人头传示各地,此案总共株连了近千人。”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后脑勺蔓延至全身,李承欢抖了一下。
顾兰亭侧头看了她一眼。
”哦哦哦!你说那个啊!”顾老爷子恍然大悟,“那个徐望还曾是我的学生呢。和成章同一年出生的。哎……想不到他竟会干出这种事来……”
顾成章缓缓转过头去,抿了一口茶:“十七年前的案子。似乎当时徐夫人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被株连了。若是没有这桩事,估计也十七岁了。”
他一连说了两个十七岁,顾老爷子也跟着叹息道:“哎,世事无常啊。但愿那孩子以后托生在普通人家吧。”
说话间侍女鱼贯而入,静静地布置了菜肴,大家不约而同地结束了这个并不喜悦的话题开始用餐。而杨懿只是定定地盯着李承欢。
李承欢如芒在背,吃饭时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兰亭。
这位从头到尾只说了三句话,加起来都没超过十四个字。
老太爷寒暄地问道:“你师父最近可好?”
“多谢老太师关心,师父一向很好。”
老太爷点点头:“给他带句话,有些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
李承欢愣了愣,可师父对个人私事一向忌讳如深,因此她并不好多问。
这一场家宴用得心惊胆战,在漱口的时候,她一抬眼,发现廊下有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
李承欢摇摇手,那脑袋就又听话地缩回去了。
真是个天真可爱的丫头。
待宴席散了,李承欢这才退了出来,一手按住那家伙的头,说道:“小篱篱啊,喜欢一个人不要这样明显。被他看穿就输啦!”
顾东篱抱着一个金色的鸟笼,里面有一只拳头大小的白鸟,她唉声叹气道:“我该早点出来的,这样就能避开别人,把流银送给他了!”
李承欢接过那笼子瞧了瞧,道:“你为什么要送他这个啊?”
杨懿这个人这辈子所有心思都扑在两件事上——“如何当好太子”和“如何当好皇帝”,送他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这不是冬天送扇子夏天送火盆吗?!当然,她并不想打击小丫头的单纯心意,所以就只是提醒道:“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顾东篱极为肯定的点点头:“我知道,他喜欢流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流银?”
阴冷冰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承欢叫苦不迭,这尊佛怎么如何也甩不掉啊!小东篱一下子失去了刚才的活泼自信,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上次看到你站在回廊下逗流银。所以觉得你要是……要是喜欢的话,就、就送给你好了。”
她捧着这只鸟笼,双手伸得直直的递过来,檐角的灯笼发出柔和的光线,小丫头乌溜溜的瞳孔亮如星辰,杨懿侧目看了一眼,冷冰冰地道:“我不喜欢。”
“……”小丫头难过地垂下头去,并不是因为他这冷冰冰三个字,而是难过自己没有拿出他喜欢的东西。她小声道:“那你喜欢什么呀?可以下次送你吗?”
杨懿又冷冷瞥了一眼顾东篱,再审视了一下李承欢,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没有回答小丫头这个小心翼翼的问题,转身朝前走去:“是时候回宫了。”
身后的侍卫太监等人连忙跟上,李承欢道:“殿下还没回答这小丫头的话呢!”
杨懿回过头来:“她问我就要回吗?”
果然够冷酷无情,李承欢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