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砰”地叩在桌上,杨懿冷冷地又重复了一句:“打死都不嫁?”
“对!”李承欢毫不迟疑。
话音刚落,杨懿忽地阴冷一笑,低喝道:“来人!拖下去!”
顾兰亭目光一凝,拱手正待说话,皇帝忽然击掌赞了一句:“不畏权势,不惧皇族,胆识过人也!”
他见多了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的臣子,却第一次见到如此爽直伶俐的女子。作为一个盛世君主,他并不在意女人强过男人。只是让他惊讶的是,面前这个小小的总旗,竟然敢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成为太子的女人?
“你……”皇帝眼里有了几分兴致:“告诉朕,你喜欢的男人是谁?”
李承欢拱手一礼,坦荡道:
“信阳君啊!”
这话可真是要了命了。皇帝本来眯着的眼睛陡然就瞪圆了:“你说什么!信阳君?”就连看向杨懿的眼神就有点奇怪了:“原来太子所说的梁祝之好,竟然是指信阳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女子是太子带进来的,他几乎要怀疑是顾兰亭特意安排的——绣衣司干的都是辛苦差事,披星戴月走街串巷不说,还经常要看人脸色夹缝中求生存,稍微有点追求的世家都不愿跟这个衙门扯上关系,而顾家怎么会接受这么一个女子!?
于是皇帝眸光沉了沉,那种“朕要绝了你顾家仕途之路”的决心又猛然浮上心头,他看着下方的顾兰亭,冷哼道:“这就是你拒绝嘉宁的原因?”
什么?嘉宁公主?李承欢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再一次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斜上方的人,暗骂道:好你个王八蛋,竟然学会利用老子给你挡箭了!!
而王八蛋顾兰亭脊背挺直地跪坐在位置上,对那个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视若无睹,面色如常,回应皇帝道:“臣说过,此生必对她负责到底。”
李承欢气得不行,但是作为瞎话界的翘楚岂会有怕?只见她把手一拱,人模人样地接着就道:“是这样的,信阳君仰慕卑职已久,不仅经常邀卑职同游曲江,还每天写一首诗送给卑职呢!”
顾兰亭那张脸立即就绷不住了:“???”
皇帝也震惊得不行:“每天?一首诗?”
只有李承欢一脸正儿八经:“没错!总共写了一百八十首,卑职被他的才华和诚意所打动,于是接受了他的情谊!”不就是编瞎话吗?谁怕谁!
“一百八十首!!!”皇帝显然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给吓到了,瞪大了眼睛看看李承欢又看看顾兰亭,满脸都是“这两个人到底哪一个疯了”、“朕不相信”、“这一定是无中生有”的复杂表情。
而顾兰亭则微微蹙了眉尖,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关切”之意:你还好吧?
我好着呢!李承欢笑得人畜无害,甚至朝他扔了个媚眼,整个人仿佛都被粉红泡泡包围了一般,一副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的恩爱模样,信誓旦旦地道:“陛下要是不信,卑职可以念一两句给您听听!”
她说着就掰着手指头开始胡编,“什么‘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相思酿做酒、回忆煎成茶’,这些就都算了,更可怕的是还写什么‘明月皎皎照我床,贱妾茕茕守空房’……哎呀羞死人了!他不怕人家笑话我还怕呢!这信阳君不是谦谦君子吗?怎么会写出这样没羞没躁的诗呢!”
顾兰亭:“……”
皇帝眯了眯眼,难道这小子平时的不近女色都是装的?为了糊弄朕?这么一想心里又陡然生了几分戒备:朕这是养虎为患了吗?
君主是个高危职业,是以哪怕是再自信再开明的君主,都免不了疑心臣子的异心。
顾兰亭七岁入宫,虽说皇帝把他放在身边是为了挟制顾家,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年轻人。皇帝突然觉得有气无处撒的胸闷:“朕用心栽培你,你竟把这些学问都用来给女子写诗?”
不然呢?顾兰亭垂眸,难道用来尔虞我诈庙堂之争吗。当然,习惯于隐藏自己内心的信阳君,这个想法他并没表现出来。
他深知自己对于皇帝的用处——他是大魏君子的象征,也是大国贤才的标志,更是顾家权势的证明。
皇帝爱惜他,却也忌惮他。无论何时,他存在的意义都是平衡势力:君与臣、父与子、朝堂与天下。
他抬眸,眼底一片清明:“臣有愧于陛下,无愧于自心。”
“所以你冒死也要拒绝朕给你安排的婚事?”
“是。”
哼,混账小子私底下竟然是这么个fēng_liú做派,关键平时摆着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给谁看哪?皇帝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被欺骗得很深,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你想要娶谁朕本不该过问,但嘉宁是朕最喜欢的孩子,此事不成她必然难受,朕见不得她受委屈……”
他说着对李承欢做了个平身的手势,好像全然忘了自己在前一刻钟还想要拆散这桩“姻缘”:“这样吧,李承欢,朕现在命令你,去安抚嘉宁的情绪,直到她接受这个结果为止。否则……朕就扒了你的皮!”
李承欢无语凝噎:什么叫护犊子?皇帝这就是!拒婚的是顾兰亭,受罪的却是她?!!
这不公平!
她向前一步,正待辩解,一旁的杨懿忽然悠悠开了口,语气寡淡又阴凉:“父皇怎能随便就把人往嘉宁身边推呢?这李承欢可是李千重收养的徒弟,父皇难道忘了这人当年辞官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