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只能露宿,山间阴冷,玄奘打扫干净石头,从行李中翻出两条厚实柔软的羊毛毯,一条铺上去,一条盖着,又拿出一个鲁班枕,铺上枕巾,这才脱掉外衣叠好就寝。
连悟空都盯着他连连回回忙活,不知道那堆行李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和尚也是讲究,难怪带那么多东西,不像是取经,倒像是旅游,他是真的当三个月过的。
悟净躲得老远吃肉去了,跟玄奘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尽量吃素,八戒为了翠兰的消息也追了上去,不知道有没有继续打。
只有悟空守着玄奘,他算是看清了,新来这两个只是凑热闹的,不他添麻烦就不错了。
他的手下意识摸上头顶存在感极强的紧箍,即使用再多稀奇的法子也无果,他也忍不住去摸,反倒成了种习惯。
或许只有保玄奘取到经才能脱落,那时他才能重获自由。
这经,不取也得取。
可玄奘**凡胎,没了代步工具,一天最好几十里,怕是得要个十年八年的。
要不试试去卖艺买马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芽就吓了他一跳,他一定是被和尚洗脑了才会认同这种荒唐的做法。
玄奘睡觉喜欢侧睡蜷缩,怀里要抱着东西,将毛毯拽了一大半抱着,半夜迷迷糊糊被冻醒,发现腿和背都露在外面,被夜风吹得都要僵了,毛毯挡不住石头沁骨的寒,身上几乎没一处热的,亏他还能睡的着。
他裹着毛毯站起来,篝火没人管理,已经奄奄一息,不但八戒悟净不在,悟空也不见了,留他一人在时不时传来狼嚎的深山老林里瑟瑟发抖。
他把毛毯裹得更紧了,颤着喊了声“悟空”,回应他的是声狼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怜他这身皮肉,如果被狼群分食,每只都长生不老,修炼成精,肯定本事不小,又是一个恶狼传说啊……
“啪”,从天上掉下一个果核,玄奘顿时魂都没了。
下意识抬头,看见悟空坐在树上俯视他,手里还拿了个苹果:“不睡了?”
这一惊一乍,玄奘喘了半天才调整好混乱的呼吸,仰着头,自以为严厉地喊:“你下来。”
悟空却听到其中带的哭腔,不由一笑:“你上来。”
“你下来。”这回带了些焦灼,更像在撒娇耍赖。
悟空招招手,玄奘身体不受控制地上升,眨眼便坐在了悟空身上。
他无意向下望去,临时的床、时隐时现的篝火,都变得渺小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没想到这么高!
他抓着悟空的手,同他紧紧挨在一起,又改成双手抱住他胳膊,羊毛毯直接掉了下去。
“啊……”玄奘惋惜地望着保暖的依赖物。
悟空递给他一个苹果,握住他冰凉的手:“这么冷?”
玄奘有些恼怒:“你……自己跑这么高,还把我扯上来干什么?”
悟空道:“看月亮。”
玄奘顺着他的视线寻过去这大概是最高的树之一了,遮挡物很少,可以看见玉盘一样的皎月悬挂在空中,比平时要大上几倍,也近了许多,被树枝挡住,倒像是失足滑落人间,被枝桠戳了个结结实实,挂在树上,远处群山起伏,剪影一般贴在黑暗中,苍凉广阔,果真是不可多得之景。
悟空原来这么有情调。
玄奘看了一会儿,挨着悟空汲取他身上的热量,手脚也不冷了,正好醒来缺水,又干又渴,咬了一口对方给他的苹果。
他感到有点不对,凑近一看,上面竟然沾了几根褐色的毛。
玄奘眉开眼笑,得意地拿着苹果在悟空眼前晃晃:“你不是说你不掉毛嘛?这是什么?”
悟空:“……”
“那不是我的。”他说,“这山里的小辈过来孝敬的。”
小辈估计是指猴子了。
他知道玄奘吃食上喜洁,这样的东西不会碰,刚想拿回来,却看他用袖子仔仔细细擦干净继续吃,拈着那几根毛嘟囔:“你是金色的,毛色不对……”悟空的毛色是纯正的金灿灿,很是漂亮,手感也很好,他一直想尽情摸来着,没敢下手,只能摸摸手背胳膊解馋,又问,“它们为什么孝敬你,你是猴王吗?”
“……算吧。”
玄奘问:“那你原本的地盘呢?”
悟空的思绪回到很久以前,他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时候,那大概是最美好的时光:“在……很远的地方,叫花果山。上万里那么远。”
他又摸了下紧箍,只要把这个去掉……
玄奘惊奇道:“那么远,怎么知道你是猴王的?”他一顿,“我睡觉的时候,你是不是找这里的猴王打架,才让它们臣服你?”他听说动物群体大多都是这样,打败首领的就是新王。
他脑补了一下,不知道悟空是用最原始的撕咬还是一棒子敲碎地面威慑。
悟空也被他说得脑补到了,瞪他,又往他另一只手里塞了把榛子:“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玄奘只好老老实实啃苹果,啃完剥榛子,剥了一会儿低头不动了。
悟空没好气地问:“沾上毛了?”
玄奘有些哀怨:“我剥不动。”
“你不会咬吗?”
他显然不会,犹豫着往嘴里塞。
悟空嫌弃地夺回来,两指一捏裂一个,索性也不用他动手,直接喂到他嘴里。
玄奘也不觉得哪里不好,见他手一伸过来就自觉张嘴等投食。
我到底是在保师父还是在带孩子,悟空一边喂一边生气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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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