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寝其实很宽敞,一边是净房,一边是罗汉床,中间用一挂湘帘相隔。罗汉床另设着雪白的弹墨罗帐。偌大的罗汉床上,莲青色的枕衾锦被收拾地一丝不乱。
不论在将军府还是行军营寨,李嗣源的起居处从来都是纤尘不染,就如他的人,不涉十丈软红。
王蓁浅牵唇角,转过湘帘,走进内侧的净房。
将褪下来的裙衫搭在旁边的绿檀架子上,将头发拢起松松地绾在脑后,回头见架旁的木台上有一根李嗣源平日束发用的白玉簪,便拿过来将头发绾住。光着脚,踩着木凳梯小心地踏入沐桶中。
沐桶很大,足够供两人同时洗浴,湘妃竹制的桶壁上有天然纹斑,深棕色的纹理像随手泼墨的写意画作,很是漂亮。
水温刚刚好,王蓁将整个身子尽数溺入桶中,忍不住满足地轻声叹息。
四周点着阻隔水汽的纱灯,笼出昏黄温润的光晕,水面上漂浮着的红花,艾叶还有姜片,皆是驱寒之物,难怪她方才闻有药香。
伸出手,捞起水面上一朵泡开的红花,丝丝缕缕的花瓣呈向四下蔓延开,毛茸茸地摊开在掌心里,再轻轻地放归水中,瑰丽明艳的花霎时再次绽放,犹如阻隔阴阳二界的彼岸花。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开千年不见叶,叶生千年不见花。花叶生生不相见,犹如阴阳永无还。
眸光随着水中的红花浮浮沉沉,蓦地记起彼岸花之寓,心头被扯有些疼,忍不住抬起头,望向那架白梅屏风。
白梅屏风用的是绡纱,外帐的烛火较为明亮,因此从王蓁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端坐在茶席上独弈的李嗣源。
沉静如远山曲水的侧颜,洒然倾长的影,叫人不论看多少回都看不够,王蓁目光贪婪地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眸中不觉水雾弥蒙,渐渐模糊了视线,屏风后的李嗣源变成一片朦胧。
“啊!”王蓁失神间突然脚底一滑,整个人仰面翻入水中,只叫了一声,水便猛地灌进口中。
只觉胸口因窒息而一阵闷痛,王蓁手脚扑腾着欲抓住什么,腰身却突然一紧,身子跟着便被一股力量托出水面。
王蓁下意识用手死死攀住身边可攀之物,大口大口地喘息,便听李嗣源道:“洗个澡居然也能溺水,你还真是不让我省心。”
王蓁抬起脸,正对上李嗣源的眸,那样漂亮的一对眸明亮而干净,含着担心也正打量她。
王蓁望着,唇角不觉浅浅地弯出笑意。
李嗣源放王蓁立在沐桶中,手却仍停在她柔滑的腰间,见她满脸是水却浅浅地对着自己笑,手臂蓦地一收,将她整个人紧紧箍入怀中,眸中的颜色渐深下来。
王蓁被他猛然拥入怀内,本能地用手抵上他的胸膛,只觉他一颗心跳的浑厚而有力。抬起头,正望进那一双眸子里,不觉怔住。
暗沉的眸中,仅容了她的影。她的模样就那样闯进他的眼中,像某个世外之人突兀闯进一座尘封的圣洁雪域。
除开她的容颜,背后是千年不变,有飞雪漫天。
长眸眯了眯,李嗣源突然将她的身子由水中抱起来,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低头在她耳侧声线沉沉:“你是故意的!”
王蓁只觉李嗣源手臂紧地似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无助地只能死死攀着他的颈,听他这样问,王蓁欲开口,唇却突然被封住。
鼻息间有单薄的茶香,混着他身上素有的青檀香韵,王蓁只觉灵台深处最后一线清明,也被这香韵搅地渐渐模糊起来。
唇上灼热,身体里的空气仿佛要被吸允干净似得,他的吻慢慢地深入,由蜻蜓点水到辗转霸道,王蓁只觉虚软无力地依附着他,任他的舌肆意徘徊,直至她的呼吸因窒息而变得急促,他才缓缓放开。
王蓁只觉身子绵软,下意识想要寻个东西支撑,却只觉身上被素锦裹住,已被横着抱出沐桶,下一刻已置身于宽敞的罗汉床上。
眼前一暗,鼻息间又嗅到青檀香的味道,王蓁抬起弥蒙的双眼,就望见李嗣源的一张俊彦近在咫尺。
这一次,她主动将手臂缠绕上去。
李嗣源的吻落在王蓁耳侧,见她手臂虽主动缠上自己的颈,身子却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如寒风中的花蕊,心中突然腾起无尽怜爱。
他的唇移到了她的颈畔。她感到他温热的气息抚过她的耳珠,手掌掠过的每寸肌肤,都如播撒下能燎原的星火,再一点一点地被他的手逐次点燃,撩拨着她的身心,惹起泼天业火。
缓缓闭上眼,突然一阵窒息的刺痛传来,昏天暗地中王蓁感觉到李嗣源突然停下来,压抑地喘息出灼灼热气扑在她耳畔。
心疼地伸出手,王蓁环住李嗣源肌肉紧绷的背,感觉他因强烈的克制而身上渗出大颗汗珠。
“疼么?”他的声音低沉地像是暴风骤雨前的阵风,尾音暗哑的勾人心魂。
王蓁手臂攀上他的肩,委屈地点了下头,然后牢牢地抱住他。
他的动作极温柔,喘息声里夹着好听的鼻音,在她身上一寸寸煽风点火,指尖沉着而优雅,引领着她渐次共赴云端。
云过雨收,王蓁疲惫地向床内蹭了蹭,却被李嗣源长臂一收,重又跌回他坚硬的胸膛里。
伸手将她头上插着的白玉簪子拔出,如漆如缎的长发瞬间泼洒下来,铺了满床满枕。
李嗣源侧身拥着她,鼻息埋在她耳侧的发鬓厮磨,微哑的声线里带着素日少有的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