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鄩已瞧出王蓁的情绪不对,手握着汤盅静静望着她问:“蓁儿?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王蓁脸上自来藏不住情绪,被刘鄩这么一问,抬起头时一双美眸中已经蓄了层晶莹水雾,模样格外楚楚惹人怜。
轻抽了几下小巧的鼻翼,王蓁摇头:“蓁儿倒没受委屈,就是替义父屈的慌!”
刘鄩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的有点懵,不禁笑问:“义父这不是好端端的么?”
王蓁用手背摸了摸眼角的泪,微噘俏唇坚持道:“义父不好,而且已经不好很久了,自从义父奉旨从边关回来,就从来没好过。蓁儿知道义父想回军营,夜里做梦都思念边关的号角,可是蓁儿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说至此,王蓁如晨露般的美眸水雾滢滢,脸颊有微热的湿痕淌落下来,幸而她平日在府中从不施粉黛,脸上只被手背胡乱抹了几条泪痕。
刘鄩今日心中的确有事,不想又被王蓁说中心思,再这么一哭,只觉心头愁云更沉,不觉轻叹一声。
起身绕过桌案,走至王蓁身边,刘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抚:“这些朝堂之事,原本不该令亲眷与我同忧,只是我如今心系边关,竟然一时忘了你们的感受,唉!是我之过!”
王蓁听出刘鄩这么说,猛地抬头问:“莫非黄河渡口真的开战了?”
刘鄩知道争战的消息必定会迅传入东京,瞒着也已无意,便轻轻点了下头,沉声道:“李克用的三十万大军不知为何,突然强行渡江,而且速度之快,令人惊叹,听闻眼下已有一部分先锋部队登岸,今日朝廷接到了边关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王蓁一听这个消息,瞬间就忘了哭鼻子,惊问:“既然边关战事吃紧,为何皇上不令义父重返军营?”
刘鄩摇头:“皇上只命屈将军回去了,并没有提我。”
王蓁急道:“可是屈将军曾经也是义父的属下啊,他的作战经验肯定不如义父,再者边关的将士皆是义父一手带出来的,这样紧急关头,皇上还不放义父回去,不是脑子抽筋么?”
王蓁一时心急便嘴上没了遮拦,刘鄩皱眉低斥:“蓁儿不可妄议圣上!”
王蓁明澈美眸中皆是不满,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本来就是!”
刘鄩拿起她带来的香玉茶喝了一口,淡淡的花香喝着微带甘苦的清茶味道,稍稍驱散了些心头焦灼的滞郁,忍不住由胸中长长吁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或许,皇上有旁的顾虑吧,不过,这次我奉召回京至今,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感觉……”刘鄩说至此,忍不住又紧皱起双眉。
王蓁一双明亮的眸子望向刘鄩,不解问:“义父觉着哪里不安?”
刘鄩略迟疑了片刻,道:“我觉着皇上似乎不愿我再回军营了。”
“为什么?!”王蓁惊地不由大叫,蓦地瞠大一双美眸直凝着刘鄩。
尽管她跟在刘鄩身边的时间并不长,可对刘鄩的了解,却是从儿时便已经听爹娘当故事给她不知讲过多少遍。
刘鄩出身官缨世家,父刘融虽任工部尚书,是为文官,但刘鄩却幼有大志,好兵略,喜欢涉猎史传,十几岁时率兵巧夺兖州,至此便再无败绩,被誉为“一步百计“,至此成为大梁之中流砥柱。
如今,朝廷竟然不让他再回战场,这对于刘鄩而言,不异于取其命夺其魄,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来的利索。
刘鄩缓缓垂下眼帘,转身回到桌案边坐在,单手撑在额际,神情间疲倦尽显,眼前却不自觉又浮现出今日在蹴鞠场上看到的,赵岩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王蓁见刘鄩迟迟不语,也瞧出他神情疲惫,只宽慰了几句,便悄悄退出了书房。
站在书房门前,不远处的廊檐下,子尤手里正抓着一只鸽子给陌陌摸,听见门响,两人都向这边望过来。
看见王蓁,陌陌立刻起身跑了过来,脸上小女儿微红娇态尚未褪去。
奔至近前,欲开口时却见王蓁眼圈微红,似刚刚哭过,陌陌忍不住紧张问:“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将军又问夫人读书了?”
陌陌问话时,子尤也走了过来,手中依然握着那只浅灰色的鸽子,向王蓁微微行了一礼。
王蓁默不作声,只将白皙纤手伸向子尤手中的鸽子。
子尤握着那只看上去十分温顺乖巧的鸽子,见王蓁伸手来摸,却并未将鸽子交给她,垂着脸道:“禽鸟爪尖嘴厉,恐伤了夫人,还是属下为夫人拿着摸吧。”
王蓁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去抓那鸽子,只在它小小的羽毛光洁的脑袋上轻轻地摸了几下,低声道:“如果人也能像鸽子一样,可以想去什么地方就飞到什么地方该多好啊!”
听王蓁这么说,子尤仍垂着眼不说话,陌陌却笑道:“将军又没禁夫人的足,夫人如今也是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啊!”
王蓁心里本没打算,可被陌陌这么一提,突然就觉着此刻的府中憋闷的厉害,抬起头,美眸中映入天边的一片火红残阳,索性将袖子一甩,赌气道:“就是,又没人禁我的足,说走就走!”
陌陌只当自己方才那些话是说着顽的,却没想到王蓁竟当真要出去,眼见她疾步向印月居方向走,赶着追过去道:“夫人,这眼看着天就黑了,你要去哪儿啊,当心戴夫人问……”
眼看这一主一仆,一个疾步如飞,一个小跑追随着的院落,消失在一排苍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