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傻地被推到石壁边上,对面的香众察觉不对,隔着山谷呼喝起来。
“你是哪家女娃子,快下来!”
“快下来!你亵渎神灵是要被天老爷拿雷打的!”
阿措站在自己的人造景观之上,心想他们还真会找时候找人,默默又把杨琳骂了千万遍。
“道爷,万万不能惹怒岳麓山的山神,要降下天谴的……”她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显在程杰江的眼里。他来岳麓山的几日里,想要招募采药人下到石壁查看,却因乡民害怕神鬼报应,无人敢来。他低头骂了一句凡夫愚蠢,教人将绳索系在阿措的腰间,直接将她抛下山崖……
“啊!”阿措的一声惨叫从山谷传出。
在岳麓书院,肖伯翎心事重重,拿着一束黄纸匆匆走向廷英阁。
“老师,昨日上山的提督学政仇大人偷偷给我递了张纸,学生与他有同窗之情,他便明白告诉我,说是朝廷有人要在书院找到这个笔迹的学生。老师您看看,这是不是送上云麓宫的那首青词笔迹!”
他前脚刚进,赵平坡也进来给韩冰告状了。
“山长,学政司的人好生奇怪,今日傍晚让学生交的官课考卷,必须全由双钩字体来写。双钩字体乃游戏文字,他当是玩九九消寒图呢!”世上的《九九消寒图》都是由双钩字体写成,一共是九九八十一画,每天添一笔,八十一天之后,春天将至。
师生二人正在着急之时听得赵平坡进来抱怨,抱怨出了个《九九消寒图》,竟不知怎么回他。
韩冰定了定神,咳嗽了两声。“平坡说的有理。你出去与学政司大人说,就说是我说的,我岳麓书院不是县学,府学,是天下人之书院,不由他们的学政司差遣,若是上官喜好双钩,学生们便摹双钩,上官喜好梅花篆字,学生们便摹梅篆,我堂堂书院改成书坊好了!”
赵平坡心情稍霁,拿着山长的话语当作令箭,昂首而去。
韩冰和肖伯翎凑过头去看那张黄纸上誊写的青藤词。
韩冰记起当夜,阿措匆匆而来拿的青藤纸上正是这个字迹,他还嘲讽这是鸡爪子爬出来的,自己学他写字实在丢不起人。
“虚天观觉得这人是我岳麓书院的学生?”肖伯翎自言自语道。岳麓书院每月都有官课,一般是由行省的布政司、提刑按察使司、粮道、盐道及学政使司的官员来轮番命题考试,四月恰巧轮在了学政使司。虚天观的人手眼通天,竟指派起一州学政司过来查问,他也深感意外。
“二月底,明简下山去参加县试,阿措的文笔功底……”他是个厚道的人,不愿说自己授课学生的不好,嗫嚅了半天。“实属一般,她在哪里找的枪手?”
韩冰捋着胡须,不服道。“阿措为何不来找老夫,这写青词的人虽有些歪才,但眼光毒辣的人自能看出是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那就怪不得虚天观能看出来,你说阿措何必卖他人一个破绽?”在他的心目中,阿措聪明绝顶,多智近妖,就连犯错误都显得另有深意。
这话要是被阿措听见,她必定大声叫苦。她若真的能算定万全,她既不求韩冰,也不求杨琳,隔开所有人的关联。
这时候,教官方志学在讲堂上用竹笳击点,与学生们正色说道:“每值官课,教官黎明击点,诸生出堂,向掌教三揖,向教官三揖。”
官课与其他考课不同,行省官员一般只负责出题和判卷,从不出现在考场,但考场的规矩礼数却是最多也最郑重的。学生们依言整理衣襟,束手低头,走出讲堂,向掌教赵平坡和教官方志学行三揖礼。
冯玉春站在白明简身后,偷偷拉了一下他。“明简,杨琳没在讲堂上。”
白明简甚是吃惊,打量四周,确实没有杨琳的身影。
冯玉春眼中忧色。“这些时日,杨兄郁郁寡欢,每每在斋舍长吁短叹,问他却又不说。”
“你我早些交卷,出去找他。”白明简在岳麓书院里的两个月,与杨琳、冯玉春已结成好友,听冯玉春这般说,心中同样不安。
讲师方志学察觉他们的小动作,瞪了他们两眼。“学生回堂就坐!”
突然间,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穿廊回响,打破了凝重肃静的气氛,白明简抬头,来人正是杨琳。他刚要放下心头大石,却看见杨琳藏在柱子后边,不住地与他做口型。
“阿措出事了!”
白明简的心重重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