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十里红妆。
偌大的京都城中处处张灯结彩,美不胜收。
红色的孔雀翎地毯从朱雀大道铺向了皇宫,金粉混杂着大红色的纸屑,空气中都是醉人的花香和胭脂味。
京都的百姓们至今还记得那场婚礼的盛况,苏岚则是格外的印象深刻。
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左右各八个垂髫yòu_nǚ,脸上带着喜气的将花篮中八种不同的鲜花扬到半空中。后面跟着十八个手持金瓜的金殿武士,霸道威武,眉宇间带着阵阵煞气和天家的威严。
红色的纸屑夹杂着还带着露珠的鲜花,坠落在尘埃里,被无数双脚印踩踏,破碎且肮脏。
那时候,苏岚并不是旁观者,她就混迹在这个长长的送亲队伍中。
十岁的苏岚有幸成为了新娘子的出轿小娘,一早大就被娘亲拉起来施以盛装。提前一个多月她就翘首盼着,等得花儿都谢了。
那天,她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红苹果般的微胖小脸任由母亲扑着腮红金粉。
她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意,满脸都是对那个素昧谋面新娘子的羡慕和仰佩。
出轿小娘的作用,在年幼的她眼里也是顶顶重要的了。只待拜堂的环节一到,由她去轻轻的拉新娘子的衣袖三次,再将她请出轿子,跨过那镶金嵌玉的红色马鞍。
其实一般出轿小娘的选择标准是五六岁大的少女,苏岚的年纪已经偏大了,可是胜在她爹爹是通天阁神官九祭之一钟国师的门人,而她又是苏家最受宠的嫡女,才有幸得来眼前的这个机会。
通天阁中九位神官分别掌管着庆国的命脉,这九人中最厉害的那个就是大神官,能呼风唤雨,决定龙脉国运。而九祭之一的钟国师,是下届大神官最有力的竞争者。
要知道,今天出嫁的可是通天阁国师钟氏家族的大小姐,传说是这一代钟家子弟中最是天分高的人呢。当今庆国举国推崇阴阳道的情况下,神师修阴阳神道,在整个国家都有至高无上的地位。钟氏又是三大阴阳世家中人丁最鼎盛,地位最高的一脉。
只是今日仿佛天公不作美,天亮之后天气就一直阴沉,乌云之下是紧随其后颤颤欲落的风雨。
小小的苏岚迈着小短腿紧紧地跟着这顶镶金嵌玉的十六抬大轿,偷偷幻想着轿子中钟家大小姐的美貌。传说她可是京都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在鬼神道的造诣也很深。哪怕是庶出的身份,也阻止不了这位大小姐绰约的身姿在京都中为人所称道。
想到这里,苏岚又不禁疑惑,回忆起早上发生的那一幕。
今晨起床母亲给自己梳洗时,全过程都眼神复杂,沉默不语。拿着碧玉梳给她梳垂髫髻,手上颤抖的厉害,微微用力,竟把那梳子生生拗断,揪断了她好多根乌黑浓密的秀发呢。
“娘,您弄疼我了呀!”苏岚的声音带出了哭腔。
她看着母亲近乎失神的表情,奇怪的问道,“今天钟家姐姐大婚,娘你为何魂不守舍?”苏岚眼神澄澈,语气天真。
苏母倒是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苏岚的小嘴,先是东张西望一番,接着紧张地嘱咐:“岚岚,你可愿意做个好孩子?要是愿意就需答应为娘一件事。”
苏岚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从小到大,她都是爹娘眼中最听话的好孩子。
苏母欣慰的笑笑,轻抚着她的额头,一遍遍的叮嘱:“那岚岚就答应娘,不要说话。今天全程,一句话也不要说,一点动静也不要出。”
苏岚不明白母亲为何会有这样的叮咛,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谁让她自小便是苏家最听话的女孩子。
但是此时此刻在迎亲队伍中,她后背不由得微微发凉,她打量着这整个浩浩荡荡送亲的队伍,吹拉弹唱声倒是足够响亮,只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般奇异的寂静,处处透着些热闹中的诡异。
一个静默无声的送亲队伍,却旖旎绵长,队伍从国师府门前一直摆到朱雀大街上。街边杨柳随着阴风舞动,倒像是个挽留的模样。
若是苏岚再年长几岁,大概早就会意识这一切的反常。
但此时此刻,她却以为,这队伍里的人,大概每个哥哥姐姐都被娘亲嘱咐过了,不能出声。
她小小的脑袋里暂时装不住那么多东西,开始继续展开对这场婚礼的幻想。
新娘子是九祭神官的女儿,新郎呢?
苏岚不知道,只知道这支长长的迎亲队伍沿着朱雀大道两侧的柳树,渐渐走向了皇宫前。她眼中又流露出羡慕的神情,为了这婚事,浩瀚皇城也为了钟家小姐打开了自己的大门。
巍峨宫门在前,那鎏金九重的金环兽首,宛如一只野兽般的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宫门前,赫然站了两排迎亲的金瓜武士,他们脸上却丝毫没有喜色,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这顶十六人抬着的巨大花轿。
花轿外的四角装着镶金镂空的象牙风铃,前帘上的红色流苏下缀满了金色的星星,全部是纯金打造,是宫中的司珍房不眠不休赶工了一个月的杰作。大红色的幔帐上绣满了龙凤呈祥和百子千孙的图案,间或夹杂着南海而来的明珠,颗颗都有拇指那么大。
尖嗓子的太监头子喊道:“出轿——”
苏岚听到这拖长音的指示才渐渐回神,小手撩开三重绣纱的帘子,想去拉新娘子的红纱袖子。
第一次,却落了空。
她心中一惊,明白是新娘子在躲闪自己。她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