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纠结,潘相知道终究瞒不过去,神色悲痛,重重一叹:“陛下,先知已死!”
赵晓棠被吊在船舷外,咸湿的海风从四面八方扑来,吹得她头晕脑胀。
岸上,祭祀大旗交错挥舞,身着异装的人们也开始手舞足蹈。
盘旋在她头顶上的海鸟越来越多,似乎跟岸上黑压压的人群一样,都赶来看她的热闹。
脚下是滔滔海水,簇簇白浪里似乎有鲨鱼鳍时隐时现,是闻到了她的肉味?
一想到鲨鱼能咬断铁网的利齿,赵晓棠登时寒毛直竖。
“喂,我有急事。”她扭头朝甲板上严阵以待的仪仗人员喊道。
一个端着匕首的土著花脸朝她瞪眼:“祭祀之时,不得喧哗。”
“我要方便一下。”赵晓棠偏偏说得很大声。
土著花脸一愣,左右看看,有点不确定:“我得去问问副祭祀大人。”
正说着,一个身穿紫袍戴着半截面具的男人恰好走来,沉声问:“找我何事?”
土著花脸垂头恭敬道:“副祭祀大人,她想要……方便。”
赵晓棠忙点头:“我快忍不住了,快放我上去啊。”
面具男人走到船舷边,看她半晌,悠然道:“献礼过程不得中断,等岸上跳完再说吧。”
“人有三急,这种事怎么能等?”
男人轻笑:“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能等?”
赵晓棠急了:“要是我憋不住把自己弄脏了,你们就不怕海神发怒吗?”
男人肩膀微颤,似乎在强忍笑意:“脏了给你洗洗就好,没关系的。”
赵晓棠面红耳赤,不禁有点发火:“变态!”
“说谁呢?”
赵晓棠冷冷剜他一眼:“说变态呗。”
男人盯她半晌,语气不悦:“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妄,我看你是不知道恐惧的滋味。”说罢,他拿起土著花脸端着的匕首,握住赵晓棠的手指重重一划——
一缕鲜红流出来,坠入大海。
“放吊绳,让她踏着海面。”他又吩咐土著花脸。
赵晓棠这才回神,惊道:“你干什么!”
男人冷冷一笑:“不是不怕死么?”
她看向岸上还在舞蹈的人们,明明还没有到时间啊!
这时,手臂上的绳子忽然动了,一寸一寸在慢慢下降。
赵晓棠怒瞪:“你滥用私权,唐纳王会降你的罪!”
男人不屑:“这条船上,我说的算。”他语气一转,朝远处喊道,“放快点!”
脚下白浪翻滚,一扇两扇鱼鳍都在向她靠近,有几只甚至兴奋地跃出了水面。双腿被水气浸湿,刺骨的寒意窜入四肢百骸,她快要失去知觉。
赵晓棠感觉自己正在坠向死亡的深渊,而深渊的刽子手正滴着哈喇子朝她笑。
噗——
一只鲨鱼突然跳起来,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啊——”
赵晓棠本能地蜷起双腿,拼命将重心往上提。然而,她的双臂早已麻木地使不上劲,没坚持多久,腿又无力地垂下来。像是枯枝败叶一般,摇摇欲坠。
眼看马上就要踩到那些鱼鳍,吊绳突然停下。
船上方传来面具男人的声音:“知道错了吗?”
她已身心俱疲,抬头看天,日光透过浓云,刺得她眼泪直流。
从万国的杀人犯,到南都的祭品。在这个世界,她还不如一只鸟活得有尊严。
这里不是她的故乡,所以才很艰难吗?
“赵晓棠!”船上的男人在叫她,“回答我!”
她低头,眼泪滴入大海,无声无息。
“大人,我错了!对不起,求你把我拉上去……”她嘶哑的哀求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似飘摇浮萍,无助又可怜。
男人沉默,挥挥手,绳子终于缓缓上升。
“早些学会服软,何须吃这些苦头?” 再上来时,男人这么对她说。
赵晓棠自嘲笑道:“我还可以磕头认错,你能放了我吗?”
此时岸上的献礼已经完成,随着一声礼炮响声,祭司船开始收锚起航。
男人沉吟良久,缓缓道:“只要你老实待着,我不会再为难你。”
所以,她还是难逃一死。
“那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赵晓棠认真地看着他,“能不能杀了我再丢下去?”她抿抿嘴,“我怕疼。”
狂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如柳絮般乱飞,丝丝缕缕打在她精巧的脸上,遮住了她脸上的神色。但她眸光闪烁,透着一股脆弱的固执,与裂唇上的鲜红一样刺眼。
男人似乎受到什么触动,面具后的眼睛里有一丝动容,半晌丢下两字:“再说。”转身拂袖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