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语出惊人,声音比其余人的议论声高出数倍,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

只有兰芝脑袋发懵,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她转不过弯,倒不是反应慢没听清,而是一时没搞懂,田里出蝗虫跟契约有什么关系。

但仔细换位一想,她就想明白了。

此前众人签订契约的时候都是不情不愿的,虽然后来是被说服了,但难免有人天生疑心重,所以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将一切都归结到新契约上。

说白了,就是老实人怕吃亏。

兰芝清了清喉咙。

“各位。”她拔高声音,脚踩在门槛几级台阶之上,扫视着众人,意图安抚。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说,你们大可不必怀疑新契约的真伪,至于契约内容,你们之前一定也是找人仔细确认过的。至于田里出蝗虫,这不是天灾么?一码归一码,你们怎么能聚众闹事?”

佃农们一个个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她。

“话虽如此说,可往年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今年的蝗虫来势汹汹呢?而且在这档口,还换了契约,这是巧合吗?”

这话问的很又水平。

兰芝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们的意思是,这不是巧合?是我刘家故意坑害你们的?可是我怎么可能提前得知会不会有蝗虫?”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这次说话的人是王伯。

“可是刘姑娘,你那契约上也没有写明若是遇上蝗灾,粮食亏损的话,我们当怎么办啊?”

新契约上确实没有写明若是出现粮食入不敷出这种情况当怎么办,主要是因为当时只考虑了近期,没有考虑长远。

“之前我已经去田里看过,是有蝗虫,但之前唐二不是带你们撒过白灰了么?”兰芝反问道。

她的意思是,既然撒了白灰,那就耐心等待,蝗虫总会被消灭的。但有人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偷工减料没有好好干活吗?”

兰芝眉头一皱,看向一群人里最欠揍的粗衣麻布男人:“李二狗,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刚刚已经说了,去田里看看情况再做决断。”

“做决断?什么决断?田都是由我们种的,你们不过动动嘴皮子,去看了又怎么样?种田的事你懂么?”

这话一问,大伙都急了起来。

“是啊刘姑娘,此前的契约,我们都是按地头拿固定分红,现在契约改了,那是不是说,产量亏损的话,我们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不会反倒要我们赔钱吧?”

“怎么能这样,我们又不是没好好干活?”

“刘姑娘,今年收成受损是铁定的了,按照新契约上的约定,我们连往年一半的收入都不会有啊。”

兰芝被吵得有些烦躁。

“田里突然爆发蝗虫也不是我刘家愿意的,你们这么一群人大早上的跑来质问我,是觉得蝗虫是我刘家故意招来的么?”她嗓音猛的一沉,将大伙都吼得懵了一下。

王伯只得忙劝众人闭嘴,然后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两株布满虫眼的稻穗。

这稻穗根茎良好,叶子却布满虫洞,穗粒被啃食过,但。

“刘姑娘,你也别生二狗的气,我们相信你,也相信兰生。这样吧,你就先去田里看看情况,看能不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兰芝点点头,接过那一株稻穗。因为一时也弄不清是什么情况,所以只能顺杆下。同时一再重申:“如果今年的粮食亏损只是因为天灾而与你们无关,我一定会付你们固定工钱。但在事情弄清楚之前,还请你们耐心些,不要动不动跑来质问。”

这样一说,终于稳住了众人的情绪。

王伯忙冲大伙喊:“都回去干活吧。既然刘姑娘都说到这份上了,大伙也都给个面子。”

王伯又回头看了兰芝一眼,长叹一口气,愁苦的摇摇头:“造孽啊。”

仿佛是怜悯她手无缚鸡之力却要出来抗下刘家的所有事宜。

然而事实上,这担子是她自己揽过来的。那么既然是自己揽来的担子,那就算坎坷崎岖,也得咬牙坚持下去。

兰芝吐了一口气,端详了一会儿王伯给的稻穗,然后唰的将它丢到了墙根。

不远处,佃农消散的方向,却依旧站着一个人。他在那里一动不动,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旁观,直到现在人都散了,他也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兰芝抿了抿唇,朝那人走去。

树下的人是刘闻山,看到她过去,他本想转身走,但思索再三,还是稳住了脚步。

“刘闻山?你怎么在这里?”兰芝走上前,问道。

刘闻山眼神瞟了瞟:“路过而已。”

“路过?”兰芝呵了一声:“你如果不是来找我的,应该就是跟着刚刚那些佃农们一起来讨要说法的,只是不晓得我说的这两种猜测,你是哪一种?”

刘闻山愣了一下。

兰芝已经打从腰间荷包里翻出几粒碎银子。

“喏,这是你垫付的住寺庙的香油钱,还有之前你请大夫的钱,你看看够不够。”

问他够不够,却不等他回答,人就已经走开了。

刘闻山握住银子,张开嘴巴想喊住给她银子的女子,可是到底,他没有喊出来。

刘闻山没有喊出来,兰芝自然没有听到。

她又走到了自家门口,就着台阶托腮坐下。

唐二出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好一会儿了,穿梭与巷子与街口的行人开始增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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