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场休息时,球队更衣室里的气氛沉重得就象孙峻山那张平静得近乎麻木的脸。他最后一个走进更衣室里,随手轻轻地阖上门,便安静地坐到墙角的一把木椅上,挨个打量着对面靠墙坐着的一溜队员。这些都是刚刚在球场上拼命厮杀的队员,一个个额头上脸上胳膊上还带着沙土,刚刚脱下的球衣能拧出水来,有的身上还带着对手留给他们的纪念——队医正在处理张迟眉骨上的一道伤口,消毒酒精抹在伤口上,痛得他呲牙直吸凉气,腮帮子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跳。马成仰头抵着墙,鼻翼张得很大,起伏的胸膛就象一个鼓风机;而对两粒失球都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魏鸿林,他就坐在自己的对面,目光呆滞得就不似个活人……
孙峻山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哎,他不能责怪这些队员,他们都尽力了呀!
站在主力球员前面的郑昌盛也在打量着自己的队员。和孙峻山不同,老教练担心的是队员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尤其是马成这样的老队员,他们还有没有坚持下去的体力。比赛还有四十五分钟,他们还有机会,而要想抓住机会,首先就得有足够的体能。
但是更关键的问题是下半场的战术该怎么安排。而在这个问题上,郑昌盛有些犹豫。
上半场就丢了两个球,而且两次丢球之间相隔还不到三分钟,接下来的比赛怎么踢?是拼命进攻争取把比分追上去吗?那样的话就得有再丢球的心理准备——要是再丢一个球的话,这场比赛就不用踢了!而且也把他们自己逼上绝路,后面的两场比赛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不进攻?青岛人肯定巴不得这样哩,这样他们就能得到三个积分,还有两个净胜球,他们通往甲b的道路就会多一块沉甸甸的砝码——用新时代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的汗水和泪水浇铸出来的砝码!
刚接完电话的戴振国凑过来小声说道:“长沙沁园和成都伊普森的上半场也结束了,沁园三比零领先。”把两场比赛放在同一时间开始是赛事组委会的决定。这些家伙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虽然未必真有什么效果,但是这至少减少有心人捣鬼的机会。
“唔?”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郑昌盛的眉头一下就拧到了一起。
他耷拉着眉眼思忖了半天,然后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把这条消息公布出来:“沁园已经进三球了。”
这话没在更衣室里引起丝毫的波澜。沁园胜出是大家预料之中的事情,新时代在小组赛最后一场比赛里顶着偏心裁判那么大的压力,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辛辛苦苦和成都伊普森踢成平局,不就是为了能避开长沙沁园的锋芒吗?但是也有人在肚子里腹诽,他们觉得这代价未免太沉重了,外援谢廖沙因伤不能上场,陈明灿至今还躺在病床上,还有三张黄牌,却只换来了三分钟里两次丢球,这个结果太有讽刺意味了……
郑昌盛继续说下去:“我们已经被逼进了绝境。”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实在话,缺兵少将的新时代很难在下一场比赛全身而退,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另外两场比赛上。
孙峻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老教练说的是事实,虽然这个事实实在是太残酷了,但是这毕竟是事实。
“我们只能和青岛双喜拼了。”
还是没人搭腔。在绝望的废墟上重新点燃希望的火苗并不是光靠着嘴皮子使劲就能够成功的事情。
“我们上半场的形势并不坏,虽然被对手抓住了两次机会,但是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我们在控制着局面。这一点,我很满意,孙总也很满意!”
突然被点到名的孙峻山有些局促和慌乱,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也浮起一抹沉着从容的笑纹,朝几个望向他的队员点点头,并且站起来说道:“是啊,是啊……我很满意,嗯,很满意……大家下半时再加把劲,争取把比赛翻过来!足球是圆的,球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这话的前半截明显是口不对心,但是末尾一句却说到大家的心坎上。是啊,足球是圆的呀,谁能说青岛双喜就一准能拿下这场比赛了?再说了,倒退三个月谁知道自己的球队还能踢到现在呀?球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眼见着队员们的心思又有些活泛,眼睛里也有了些生气,郑昌盛立刻说道:“下半场咱们还是这样打!”进攻,这是基调,但是不能再象上半时那样杂乱无章法地进攻,要更讲求成功率,要掌握好节奏,要追求细节。“……马成,你的插上还是要象上半时那样,坚决果断地插上,在前锋换位跑动牵扯时,你要把握时机,尤其是不能和张迟同时启动,不能和他并向跑动;还有你,你要大胆地内切,不要急于传球,要敢于带球突破!”郑昌盛指点着那个从中路调换到右边路的前腰,在图板上为他画出好几条路线。“他压上去之后,你,”他指点着右边后卫,“你要及时地补位,在有利的情况下,也要压上去……”他几乎把所有人都夸奖了一番,同时也指出了每个人的缺点和不足,包括犯下错误的魏鸿林——虽然魏鸿林在比赛的最后时刻接连失误,但是在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很好地完成地自己的任务,让青岛双喜的十号几乎快从球场上消失了。
“高劲松,你的位置可以稍微再上前一点,顶住他们的中卫……”郑昌盛说道。他很满意这个年轻队员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