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月中旬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街面上还看不到几个行人,道路两旁大多数的店铺也还掩着冷冰冰的金属卷帘门。地上到处散落着昨天夜里刚刚掉落的枯黄树叶,被间或掠过的瑟缩北风夹带着飞出一段距离,又安静地匍伏在地上。偶尔会有一辆车悄然划过,尘土便会夹杂着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在道路上低低飞扬几下。远处传来几声清晰的狗吠,它似乎想把这座小城从夜晚的宁静中彻底唤醒过来。
每天的这个时节,小城边的杨柳河畔总是一个喧嚣热闹的地方。这里是小城最新开辟出的绿化区,大块大块的草地间是一大片平整的水泥地,附近早起的人总是喜欢来这里晨练,即使是不那么热爱运动的人,每天一早起来也喜欢来这里溜达溜达,因为这里还有一个自发形成的农贸市场,除却各种时令蔬菜水果还有各色生熟肉食,也有不少卖油条豆浆稀饭馒头的小摊,这些都为这一片新建住宅小区的人们提供了方便。当然,到上午**点钟这个市场渐渐散去的时候,免不了会在水泥广场的四周留下一地狼籍,并且让环卫工人们忙上一段时间来打扫。
眼下这个市场就处在渐渐地散去的时候,在广场的两头,已经能够看见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正弯腰埋头清扫着水泥地,并且撒气般地舞起好大一片尘土,让周围的人避之惟恐不及;一个胳膊上套着个红箍的中年妇女正在朝那些抓紧最后时间做买卖的小贩们大声招呼,让他们赶紧收拾摊子走人;两个妇女各自拎着几个轻重不一的塑料口袋,边走边叽叽嘎嘎地说笑;一个老者一只手把两个铮亮的健身球搓得咣咣当当响,一只手里拎着一棵大白菜和几棵葱,不紧不慢地迈着四方步。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身旁那个水泥凳上坐着的满脸失望和焦虑的青年人。
高劲松已经把刚刚买来的两份全国发行的体育类报纸从头到尾细细地翻看了两遍,但是他还是没能找到他希望看见的东西,甚至连一条与此有关的消息都没看见。
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把一沓报纸都撂到了水泥凳上。看来,前天晚上魏鸿林电话里和他说的话,真的是事实——新时代收购那甲b俱乐部的事很有可能搁浅,因为还有人也对那家俱乐部感兴趣,并且提出了更高的价格;这感兴趣的人里,就包括在今年乙级联赛小组赛里便铩羽而归的省城明远。
“劲松,你也别老惦记着新时代,胡乱先应承一个落脚地也好,合适不合适以后再说,至少明年的饭碗有了着落,你心里也能塌实。”这也是魏鸿林在电话里叮嘱他的话,他能体会到朋友对自己的那份关心。但是他依然没去央求魏鸿林帮忙,事实上,高劲松已经为自己留了后路——假如新时代的收购事宜真的指望不上,他就会去青岛投奔已经是青岛双喜助理教练的戴振国。即便青岛双喜看不上他——这似乎不大可能——他也一样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比如去成都,成都的伊普森俱乐部同样对他青眼有加,还开出了不差的条件,要不是他还记恨着决赛时成都人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也记挂着孙峻山对他的赏识,或者他当时就已经答应伊普森了。
高劲松茫然地看着远处几个忙碌的环卫工人出了会儿神,这才把思绪收回来。他怅怅然地站起来,把夹克衫的拉链朝上拉了拉,准备回家去。但是才走出两步,他就又返回身来,把水泥凳上散乱放置的报纸收拢折成一沓,抓在了手里。他还是得把这些报纸都带回去,万一他想看到的消息就在某个旮栏里呢?而且这几十张报纸也是打发无聊时间的好东西,它们至少比电视里那些狗屁倒灶的电视剧强。
当他回到家时,只有大姐高春一个人在家。姐夫陈钢已经赶去文化馆上班了。家里也听不到两个外甥的打闹声,看来大概是被他们的父亲顺路捎带去了县委办的幼儿园。
给他开门的高春一头埋怨着他怎么现在才回来,一头又去两个娃娃的房间里收拾,并且大声地告诉他,早饭还给他留着:“馒头在锅里热着;稀饭还没凉,你趁热吃。吃罢了你把碗筷留着,中午你姐夫要回来,让他一块儿就洗了——也免得浪费水。”她从房间里拿出好几件娃娃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哪样玩具上的一截塑料棒,把衣服塞进洗衣机里,便到沙发里寻那剩下的玩具。“你姐夫说,中午回来给你做红烧鱼。”
高劲松挪开沙发一头放着的枕头被褥,帮着姐姐寻娃娃们的玩具,就说道:“不用。文化馆离家也不近,你让他还是在单位里吃吧。我中午出去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说着已经从沙发缝里捞出一个被拆得四分五裂的玩具汽车,递给了高春。
“那怎么行。”高春把手里的塑料棒和汽车玩具都搁到茶几上,“你姐夫费了不少力气才找人寻到这野生的河鱼,要是你中午不在家吃……”她没把话说完,而且也确实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弟弟和丈夫之间有隔阂的事她比谁都清楚,而且随着弟弟这次回家,两人的误会也发展到了即将爆发的程度,让丈夫给弟弟做顿饭,其实也是她提议的事情,她希望这能弥合俩人的关系,至少能弥补一部分。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最亲爱的两个男人在她面前爆发冲突吧?
高劲松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他实在没办法拒绝姐姐的这番好意。但是,他也不认为这顿午饭能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