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十四)
言良成接过了助理教练手里的比赛记录和图板,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又把靠墙的一排首发队员依次端详打量了一回,再次不温不火地问道:“有谁不愿意踢下半场,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没有人吭声。
“很好。”言良成把支在木架子上的小黑板上那些乱糟糟的线条数字都擦掉,抓起半截粉笔在上面草草勾勒出一个大致的球场模样。可他没有马上布置下半时的战术,而是接上了刚才的话。“既然你们都愿意继续留在场上,那么上半时的事情我就当它没有发生,但是,”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要是还有谁惦记着倒腾那些见不得人的手脚,那就不能怪我这个代理主教练对他不客气——我会让他这辈子都别想踏上球场一步。”
言良成的声音并不大,语调也没什么高昂起伏,就象是在说着什么不相干的人和事,可几个主力立刻就满眼怨恨地盯着他,中卫黑着脸就想站起来说话,可他刚刚在椅子里挺直了腰,旁边的魏鸿林便一把拽住他。吴兴光的嘴角也忍不住扯动了好几下。他不安地走了两步,似乎想和言良成说几句话,可守门员教练马上扯了扯总经理的衣袖,用眼神警告他,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万一要是哪句话没能说得清楚明白,兴许言良成就会以为这是吴兴光在和队员们合起伙来整治他,那样的话,事情才真正是不可收拾也无法挽回。
言良成冷笑着乜了眼睛里喷火的中卫一眼,这才把话题转到比赛里:“上半时我们落后的原因,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下半时我们的大方向不变,防守的重心依然在中路,后卫和中场一定要注意衔接!要注意自己的位置,不要再给对手机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魏鸿林了一眼,顿了顿,继续说道,“进攻时要注意寻找高劲松这个点;两条边要敢于压上去,尤其是右路,要发挥出作用;佛朗哥!”看到正和翻译窃窃私语的乌拉圭人抬起了头,他唆着嘴唇半晌没说话,末了才说道,“……我上半时派你上场了么?”
两个一直地站在墙角的年轻队员立刻笑出声来。
说是重新布置战术打法,实际上言良成只是把比赛之前就确定的战术重申一遍,然后在个别位置上作些微的调整。他压根就不相信比分的落后是因为对手比自己强大。事实上,要不是几个队员搞的那些破事,广州五华绝对没有追平比分的机会,所以他也不想对下半时的人员和战术做太大的变更。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给那些家伙敲敲警钟。
“不要玩火!”上场之前他郑重地说道。说这话时并没有特意地盯着某个人,而是低下头轻轻地拍着手上沾染的白色粉末。即使更衣室里人人都知道这话是在告诫谁,他还是要给那些人留些颜面。
回答他的是一片仇恨的冰冷目光以及一片沉默。
看来自己的话是白说了。
言良成的嘴角挂着讥讽的冷笑,最后一个走出更衣室。他不是在嘲笑他的队员,而是在嘲笑他自己,他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不追求他们的错误会换来他们的感激和报答,还能让自己体面地从代理主教练岗位上退下去。也许那几个家伙已经把他的善意当作是自己的懦弱吧,自己的警告在他们眼里也许只是一种心虚的恐吓吧。你真以为自己挂着代理主教练的头衔就真是一个主教练了?醒醒吧,你仅仅是个代理主教练……
下半时比赛刚刚进行了两分钟,武汉雅枫就换下了那名挂着队长袖标的中卫,一个今年刚刚升入一线队的年轻队员顶替了他的位置;
第四十九分钟,武汉雅枫第二次换人,在后卫助攻上去之后不回撤防守的右边前卫被替换下场,顶替他的依旧是一名从来没在任何正式比赛里亮相的年轻队员;
这次换人之后不到一分钟,魏鸿林也被替换下场——他在自己的禁区前沿得到了队友破坏出来的皮球,却不立刻把皮球处理掉,他既不把皮球分给左右两边接应的队友,也不用长传球找已经启动的佛朗哥,而是在两名对手的前后包夹下选择了带球。虽然在最后他还是成功地摆脱了对手的夹击,但是这种“愚蠢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目睹这一切的言良成怒不可遏地亲自跑去找第四裁判官,立刻就把魏鸿林换了下来。
替换魏鸿林的队员是周健。
武汉雅枫已经用完了全部的换人名额,但是场上的局势却没有丝毫的好转,佛朗哥依旧象没头苍蝇一样徒劳地在中线附近游弋,用他单薄的身体和两个五华中卫争夺每一次可能的机会;高劲松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半场活动,象一个中场队员那样顽强地阻截着对手,还时不时地回到禁区里参与和协助防守;李晓林的左边路是雅枫仅存的进攻点,但是在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他只有一次机会推进到了对手的底线附近,即便是这样,他那脚质量不高的传中球也在半空中就飞出了底线……
第六十七分钟,周健和队友的近距离的传球被对手轻松抢断,皮球立刻被传向雅枫禁区左侧前沿,一个五华队员用脚一停,皮球立时蹿起半人高,另外一个赶到的五华队员立刻撩腿射门;已经退到禁区边缘的高劲松顾不上对两个家伙的儿戏行为表示愤慨,从射手的侧翼扑了过去,他已经来不及调整姿势用腿或者身体来阻挡对手的射门了,只能拼命探出头去阻止——他成功了,他用头把皮球顶出了边变,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