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邻着公路耸立着一栋孤零零的两层小楼,二楼上黑黢黢的沒有灯光,楼下的大堂也只开在临街这一溜开了三两盏壁灯,把厅堂里的桌椅板凳映得昏昏黄黄影影绰绰。一楼和二楼之间不伦不类地地用瓷砖做了一个仿古的滴水檐,却又接出了一截遮雨的凉蓬,细细长长的凉蓬从楼门口一直拖到马路边,看着更象是个简易的甬道或者走廊。凉棚两边一直延伸到楼房的尽头都是用水泥砌平的空地,一边胡乱停放着两辆自行车和一辆白色面包车,另外一边是几个一看就不是城市人的男男女女,正围在一起吆五喝六地打麻将。要不是高劲松和李晓林每个星期都要从这里來來回回走上好几趟,要不是路边那块硕大的告示牌,也许他们也不能知道这里其实是个小饭馆。
打麻将的一堆人也看见了他们,有个打牌的男人昂了油漉漉脸用询问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们。看俩人的打扮,他就知道这是前面雅枫基地的队员,可他一时想不明白这俩球员跑他这里來干什么。雅枫把基地建在这里也有一年多了,可他这小饭馆从來就沒接待过哪怕一个俱乐部的人。
李晓林问:“这里还在营业么。”这话是对这一堆人说的。他闹不清楚这些人里到底是谁在管事,只好胡乱说道,“我们还沒吃饭。”
这里当然还沒打烊。
那男人立刻伸手胡乱抹散了牌局,不等他招呼,围在桌边的人也就散了,该进厨房的进厨房,该去柜台的去柜台,那男人搓着手上的油泥,满脸堆着笑问道:“你们几位啊。”
“两个人。”李晓林支应了一声,又问,“有雅间么。”
那男人咧了咧嘴。他这地方哪里來的雅间哩。以前的饭馆老板倒是在二楼上预备下几个房间,可他买下这房子后看生意一直沒气色,几个雅间也难得派上一回用场,一咬牙,干脆就把那几个雅间改作了员工的宿舍……他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看來这桩生意又泡汤了。不过沒能让两个雅枫队员吃上饭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只可惜了他刚才手里那付好牌了。
李晓林也皱起了眉头。这时间不早不晚的,离市区也远,关键是眼前沒有合适的交通工具,他们还能去哪里。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快就把自己的二手车三个不值两个地处理掉。他唆着牙花子,不甘心地问:“……有沒有清净点的地方。”
“有。”这回饭馆老板回答得非常笃定。二楼上还有个大包间,铺摆着四张桌子,虽然地方敞亮了一些,可看样子这两个雅枫队员就是他今天最后的一拨客人,那个大包间就一准清净。即便再有客人來,他也不会让他们上二楼去。这一点他可以向李晓林保证。
听着饭馆热情的介绍和把胸脯拍得啪啪响的担保,李晓林嘴角抽了几下,算是个笑容。他说道:“那就二楼吧。”他转过头去问高劲松,“你看呢。”
高劲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哪里吃都是吃。他倒不认为李晓林会有什么心里话要和自己说,一來两人沒那份交情,二來眼看着就要各奔自己的前程,三來……这顿晚饭也不是李晓林诚心要招待自己,他自己也沒吃晚饭,喊上自己不过是抹不开那份脸面。
饭馆虽然小,接人待客的手段却还是不错,两个人刚刚在二楼大包间里坐下,就有服务员为他们端來了凉茶水,转过身又用不锈钢托盘递过來两张热气腾腾的湿毛巾,待他们抹脸擦手拾掇停当,服务员才把菜单递上來。
李晓林也沒细看,就指着菜单上最贵的几样菜一路点下來,再随意点了几样荤素凉菜,就问高劲松:“你喝白的还是红的。”
高劲松犹豫了一下,说:“……就來瓶啤酒吧。”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因为两天后还有场联赛,可要是只喝一瓶啤酒的话,该不会有什么问題吧。
李晓林瞄了他一眼,这才对服务员说:“你们有什么啤酒么。”他从衣兜里掏摸出香烟和打火机。
“只有本地产的‘东湖’。”
“就來瓶‘东湖’。”高劲松抢在李晓林开口之前说道。
“我要白酒。”李晓林也沒勉强他,迟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拿你们这里最好的白酒。”他不知道这小饭馆里到底有沒有什么好酒,只好这样囫囵地交代。
他接过了李晓林递过來的烟卷,沒抽,只是把烟卷放在了桌边,仰了脸四下里张望这包间里的摆设。这个时候他不能喝白酒。和长期厮混在甲a联赛里的李晓林不一样,他现在还是个新面孔,而且他的转会还沒个最终的结果,他还得继续在赛场上努力,这个时候他的每一次触球每一个动作都会影响到他的未來,所以酒精和香烟这种东西他能不沾就最好不沾。
就象饭馆老板介绍的那样,包间挺大,摆放了四张圆桌再加上桌边码放得整齐整齐的一圈皮面木椅,也不觉得空间有什么拥挤。房间里的灯全都点亮了,雪白的墙壁在灯光下有些耀眼。离他们不远的墙角,一个有些陈旧的柜式空调在咿咿嗡嗡地低声鸣唱着,缠在扇页上的两条红绸布有气无力地上下左右摆动着。隔着空调不远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张《猛虎下山图》,他坐的位置正好对着那张画。毫无疑问,画上绝对是只老虎,老虎身上黄黑相间的条纹还有虎头上那王字形状的黑色纹路都是明证,可虎目里既沒有威严也沒有冷煞,反而满是顽皮,连它那微微鼓起的嘴唇也昭示着它真实的身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