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姬睿终于撑不住了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声音。
“睿儿,进来吧。”
那声音苍老而单薄,一点力气也没有,好似风一吹就要散了一般。
姬睿听着这声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但他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入了宫殿,里面漆黑一片,窗户关得紧紧的,唯有远远点着的一盏灯在幽幽发亮,房中盆银丝炭慢慢烧着,暖和的气氛让人昏昏欲睡。
姬睿看到龙榻上有个人影,但看不清他的面貌。
“父皇。”姬睿冷冷说了一声。
皇帝偏过头来,看着姬睿,笑了笑,朝他招招手:“过来,坐在朕身边。”
姬睿眉头没来由的皱了起来,从有记忆开始,皇帝从未像这样亲近过他。
“过来,朕有话要跟你说。”
“父皇直言。”姬睿不肯靠近。
皇帝轻咳了起来,咳了好半晌,才止住,抬了抬手,让房中所有人都退下了,才缓缓开口:“这么多年,是不是特别恨朕?”
姬睿不说话,他听着皇帝的声音,只觉得他如同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随时都会凋零。
皇帝知他心中所想,却也不恼:“恨也好,爱也罢,都不打紧。朕左右亏欠的人,比比皆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他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姬睿见此,脚步还是忍不住上前,倒了杯茶给他。
皇帝看着递到了手边的茶,笑了起来:“你啊,跟你母妃一样,总是对人善良。”
姬睿听到他提起自己的母妃,便不再说话了。
皇帝喝完茶,才看着他,笑道:“你想要这江山吗?”
姬睿皱眉:“我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也没有做皇帝的yù_wàng。”
“当真?”
“自然。”做皇帝有什么好的,成日周旋在男人女人之中,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和枕边人都要时时提防,没有松懈的时候。他才不要做这个皇上,若是可以,他更愿意做个闲散王爷,只要他们允许。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半晌才止了小声,从枕头下拿出一卷圣旨来:“你收着,不要让其他人看见了。”
“这是什么?”姬睿不解。
皇帝只笑:“这是给你和无欢的。”
皇帝话落,姬睿的手顿时停住:“难道坊间传闻是真,所以他才姓姬,而不是元。”
“无欢无欢,元应无欢,多可怜啊。”皇帝兀自嗟叹:“他娘太狠心了。”皇帝咳起来,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这卷圣旨,不要轻易打开,不要轻易用,否则只会招致杀身之祸。”皇帝语气更加虚弱起来。
姬睿皱眉:“何时可用?”
“走投无路,危在旦夕,命悬一线时,方可用。”皇帝笑道。
姬睿牙关微咬,没有说话。
皇帝摆摆手,只道:“马上就要年关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的四皇兄也快回来了吧。”
姬睿看着他问着问着,便睡了过去,先是担心的上前一步,但见他呼吸均匀,便不再多说。看了看手中的圣旨,卷好放入袖中,转头离去。
姬无欢的身份他从一开始就在猜测,为何他总觉得姬无欢有时候很像父皇,为何坊间会有那样的传闻,为何肃穆公府的人会这样对他,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因为,他本就是父皇的儿子,只是聪明如他,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拒绝承认。
父皇方才的话,不是对自己的说的,是对无欢说的吧。
姬睿走到殿门口,雪正好大了起来,伴着琉璃瓦,胭脂墙,仿若一副绝情的画,让他从脚寒到心里。
他看到了匆匆而来的长公主,上前将她拦住,轻笑:“长姑姑,父皇歇下了。”
长公主睨着他,冷哼一声:“睿儿,你知道欺君之罪,就算是你也承担不起吧。”
姬睿莞尔:“那长姑姑呢?将意图谋害十皇妹的凶手藏在府邸,又是什么罪?”
长公主瞬间反应过来,面色顿时沉下来:“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姬睿莞尔:“难道长姑姑不知道,今日一早我也去瞧了那射上十皇妹的箭支,是跟在南诏使团发现的那柄小弓是配套的么。当时南诏使团的使臣可是当着户部和礼部两位尚书的面说过,这弓乃是轩辕质子的。那日也有人发现,行刺的刺客,手腕刻着梅花印记。”
“也许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长公主不假思索道。
姬睿并不与她争执,只莞尔一笑。他的十皇妹可没有那么多脑子去想这是不是陷害,因为她那箭设在她胳膊的筋脉处,让她废了一条胳膊,如今又证据确凿,最重要的是,她跟轩辕离合作过,知道轩辕离是个不折手段的人,她不会放过轩辕离的。
姬睿淡淡笑着走开,长公主却有些慌了神,看了看皇帝的寝宫,急急跑上前去。
“皇上……”她大喊,门口的公公却冷漠将他拦下了:“皇上已经歇下了,长公主,有什么话,您明日再过来说吧。”
长公主苍老的脸上露出难堪了,可她不敢再皇帝跟前撒泼,这位皇上弟弟,表面对她处处容忍,但她知道,触及底线,他是会六亲不认的。
“那本宫就在这里候着皇上醒来。”长公主干脆就站在了门口。
那公公见此,也不劝说,只垂下了眉眼。
风雪越来越大,已经十二月了,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