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本就周身疲顿,肖成渊一走,我这厢没了人说话,便开始昏昏欲睡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敲门送过来一桶热水。
只是来人不是肖成渊,是个孩子。我猜兴许是他店里的小伙计。
那小孩儿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身形单薄而瘦弱。贴身穿着一身有些洗旧但还算整洁的白棉布睡衣,外面披着一件靛青色的小短外衫。睡眼惺忪地提了木桶进来,又迷迷糊糊来来往往地往浴桶里一桶一桶地倒了水,迷迷糊糊地试了水温,仿佛一直还在梦里。
等全部完事,我正想问我要的玫瑰花瓣和皂角为什么没有时,那孩子才终于抬起眼。
“先生,洗澡水……”
说话间,我这才看清那孩子的长相。他的五官排布得很是清秀。只是皮肤有些白皙过了头,似是不常见阳光般略显苍白了。但是眉目温顺合意,垂下的眉睫纤长,就着朦胧睡意,忽闪忽闪如小鹿一样可爱。
他抬眼看见我,一下子就愣住了神儿。就着没睡醒的迷蒙劲儿,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气,煞是惹人喜欢!
我站起身,那孩子比我的肩膀还矮一点儿。我稍稍弯下腰捏捏那小孩儿的脸颊,那孩子吃痛,唔地一声,恍然见我的脸近在咫尺,忙向后退了好几步,羞得满脸通红。
我瞧着可爱,不禁笑出了声:“嘿!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不说话,听我出声猛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撒腿就往门外跑!
跑什么?
我倚在门框边儿看着他单薄的小身板儿噔噔噔地在夜色里跑远,还是觉得挺有意思,以后或许有人与我玩儿了。
我心道赶明儿一定要再去逗逗那孩子。又寻思了些有的没的,我虽没找到“淑香阁新早儿太阳升起前采摘的玫瑰花瓣和滇西来的皂角”,却发现水里兑了一些中药,我仔细辨认一阵,都是些活血散瘀的止痛药物。
我褪了衣服草草地洗去一身尘屑。翻身上床,床板有些生硬,我又忍不住腹谤一阵毁了我宅子的肖成渊,但仍是架不住滚滚睡意,半点不碍我极快地睡去。
如是,一夜无梦。
一觉醒来,周身疲惫尽消。
一早我便被窗外头那些喜鹊喳喳地叫醒。推轩而坐,瞧着他们三三两两在枝头欢快跳跃,惹得窗棂边,几枝早春盛极而衰的桃花撒下一地花瓣,铺盖了整个窗棂。
我听他们喳喳叫着,无非是在八卦着江州城谁家的家长里短。
我神色恍惚地伸了个懒腰,回身又在床上抱着被子赖了许久。终于睁开惺忪的眼,下定决心起床去梳洗。
但是起身时,我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不顾赤脚忙跑下床,把昨夜随身带来的东西都摊散开,开始翻找昨夜我穿过的衣裳。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霎时间我脑子一片空白。昨儿晚上我明明把那两个瓶子全放在身上了!怎么没了?
莫不是昨晚打斗的时候掉了?!
我不顾多想,亦不管蓬头垢面,抄起外衣就往外跑去!
但是刚打开房门,两个娇小的身影就飞扑到我身上又把我撞回了房间……
“娘娘……”是小七和金果儿!
我心内一喜。知道是肖成渊为她们解了封印。
我虽不知昨晚那俩封印她二人的瓶子怎地到了他的手上,但他既然能为小七和金果儿解了封印,也说明了他想与我交好的诚意。
如此想来,我心内小账本上,对肖成渊这个人的评分又多了一分。
“可是那驱魔师解了你们的封印?”我放柔声音,摸了摸抱着我不肯撒手的两个丫头的发顶:“吃了这一亏,以后可记住了,凡事不能没头没脑地胡来,我若在你们身边还好,若是不在,你们怎么办?”
“谁想到那么个俊朗的郎君会是个驱魔师嘛……”小七佯装抹着眼角声音哽咽地撒娇道,我捏了捏她嫩生生的脸颊,噗地笑了。
“俊朗的郎君怎地就不兴是驱魔师了?”
“当时小七光顾热闹拉着我往里跑,也怪金果儿好奇心重也没多注意。一踏进这药庐,我跟小七就觉眼前一暗,浑身的骨头就像被压碎了一样,一阵剧痛!之后我和小七就没有了意识。直到昨晚那混账驱魔师把我们放了出来……”
“我都将你们放出来了,还落得一口一声混账的骂名,我可真真是不值得……”金果儿话音未落,我便听见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的人声。
小七和金果儿亦已听出来人是谁,从我怀里起身。
我向门外望去,却忽听身侧一声绸缎与金铃的轻响,等我回眼,金果儿已经手持一段金色长绸,双手蹬紧立在我身前对肖成渊怒目而视,而小七也单手护掌,一袅黑色的烟雾缠在她的手间,和金果儿并肩而立。神色俱是如临大敌。
窗外朝阳灿灿,肖成渊身着一身浅青色春装,纤长青丝用一条靛青色发带微束在肩头。周正的模样端正儒雅,竟是比窗外的朝阳更为耀眼些。
肖成渊见小七和金果儿拉开了架势,英挺的眉尖轻轻一蹩。
我看在眼里,不禁轻轻一笑,理了理衣襟站起身。
“娘娘休要靠近他,交给我们来!”金果儿抢先挡在我身前,对我微微侧头说道,一双像是要冒出火来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肖成渊半步。
我叹口气,笑着伸手揉了揉金果儿的头顶:“都把阵势收起来,有这么对恩人说话的么……”
小七和金果儿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