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莹犹记得桓淑说过,他的父亲桓羲酷爱书法,那时列莹还为了送给桓羲的见面礼四处寻找文房四宝。这次她有一个月的时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齐一套上等的笔、墨、纸、砚,作为祝寿的贺礼。她在集市上逛了几天,也没有寻得特别中意的笔、墨、纸、砚,但凡稍也是相当可观。想到这些在东京卖出天价的商品,在临安多半也只是泛泛品质,列莹不由扼腕。
“文房四宝之上乘者,湖笔、徽墨、宣纸、端砚。不过你的运气好,我最近新得了一支比湖笔中的珍品更加弥足珍贵的好笔。”敖尨猜想列莹叙述最近的烦恼,不过是为了接下来“借”礼铺垫。虽然列莹屡屡问他借花献佛,幸而列莹并非贪得无厌之妖,从来只问他讨要些人间凡品,那些在人间足以称得上珍稀的“宝物”,在仙家眼中贱如草芥,敖尨不吝于多送一些给列莹。
列莹听得两眼放光,想不到敖尨如此善解人意:“你的意思是——”
敖尨扬起下巴,不禁骄傲地微笑起来:“不过是东海龙王一时兴起赐下的一份小小礼物。看在你一只三清山的狐妖,却为我东京之事操碎了心的份上,送你也无妨。”
“东京这巴掌大的地,打着灯笼也找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如果是在明州就好了。”列莹抱怨。
敖尨轻蔑地瞟了她一眼:“东京虽小,却有明州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东西。你要送的是什么?笔、墨、纸、砚,对吗?东京城内可以买到的和纸,比宣州出产的纸品质更优,你买是不买?”
列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想还有这等事,神仙的见识果真是不可小觑:“和纸是什么纸?哪里可以买到?”
“和纸是指日本出产的纸。日本的造纸工艺比宋朝也不逊色,城中卖日本方物的铺子比比皆是,不过要知道最好的纸在哪一家,你还得来求我。”
虽然要打听哪家的和纸最好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毕竟自己有求于人,让敖尨占点便宜也无不可。他心情舒畅了,接下来的事就都好办。列莹双手在胸前合掌,鞠躬道:“龙君大人,求求你告诉我去哪里买和纸吧!”
“宣西门内桂铺。”敖尨骄傲地负手身后,“东京好书法者多用和纸,但你知道东京物价高,优质和纸一纸千金,便是桓羲也不会如此糟蹋钱财。他买的虽少,内心一定喜爱,你去买来送他,绝对错不了。”
列莹掰着手指:“纸、笔备齐了,那墨和砚呢?”
“五代李廷珪是古往今来数一数二的制墨行家,黄金易得,李氏之墨难求。”
五代,列莹依稀记得,那是自己出生的年代:“那李廷珪与我是同辈人,现在上哪里去找他?”凡人寿命数十载,哪怕把李廷珪从坟墓里挖出来,也不过是一具白骨,如何为她制墨?就算仍有李廷珪墨传世,那比黄金还贵的东西,她列莹如何买得起?
敖尨神秘地一笑:“你找不到,我找得到啊。”
列莹的脸上、眼里满满写着不信,忽然灵光一闪:“难道——”
“李廷珪制墨技艺旷古绝今,早已被玉帝召上天庭,成为一名仙匠。不管是玉皇大帝案前,还是我的龙宫之中,所用均是李廷珪亲手造出来的墨。存量不多,不过你既是送礼之用,送的太多反而像赝品,改日我取来两方与你。”未待列莹惊叹,敖尨沉吟半晌,又道,“不过砚台,我是真真没有办法。”
列莹激动地抓住了敖尨的肩膀:“够了!这样的厚礼,实在太厚了!”她又托腮犯难,“但若是找一块寻常砚台,和那样精贵的笔、墨、纸摆在一起,未免太过逊色。敖尨,你不是说端砚最好吗?那我们就去端州找一块砚台吧。”
敖尨险些把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好容易将茶咽了进去:“你知道端州有多远吗?”
实话说,列莹真不知道。她用手在身前比划起来:“你不是会飞吗?飞过去要多久?”便是神仙是妖精也不能没日没夜地飞行,但列莹觉得龙飞起来应当比自己轻松得多。
“端州远在岭南,飞过去可得累死你。”
虽然不知道端州有多远,列莹可是知道岭南是沿海的:“你不是有那个船吗?明州到东京这么远,一会儿会儿就到了。”列莹知晓那船乃是宝物,操使它不需敖尨消耗太多法力。从明州到东京,七八日的行程只消两三个时辰,即便端州的距离数倍于明州,也不过是一两天的工夫。重要的是,她还从未去过岭南。
敖尨沉默了一会儿:“那里是南海龙王的海域,我若擅自将轻舟驶过去,南海龙王必定要派人来询。暴露了我跟一只狐妖同行事小,说不定南海会将你斩妖除魔。”
列莹拍了下他的手臂:“别吓唬我了,我在明州那么久,也没见哪个龙君、神仙出来收我的。你们神仙不是素来讲究人间事、人间毕,要顺应天道吗?我只要不为恶,哪里有莫名其妙将我收了的道理?我知道你职责在身,不如你将轻舟借我一用,我自去寻端州?”
敖尨叹了一声气:“不行。”
列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肯将笔送我,又将墨送我,看来不是小气的神仙,为何不肯将轻舟借我用两天?我保证一定会完好如初地归还的。”列莹的语气轻软,似是请求。
“那么多好东西我都送给了你,当然不会对你小气。”敖尨对列莹的质疑表现出了不满,“我不是不肯将轻舟借你,若是你一个人操使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