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轻舟的时候,敖尨问起列莹想去哪儿,列莹忽然间没了主意。她不想回明州,也不想回三清山,一时间觉得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想去的地方。敖尨便说,那就暂且在龙宫栖身,如今列莹境况不好,她身上又藏着重要的宝物玄黄固元珠,令他方便关照。
花棠月初次来到龙宫,对海底的奇异景致新奇无比。列莹独向敖尨要了一间僻静的房屋,每日就在房中静坐。花棠月一手握着一只海星,兴高采烈地来找她:“姐姐,你看我捉来的海星!”
列莹犹豫着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花棠月手中的物体,花棠月脸上的神采瞬间黯淡下来。因为她看得出来,列莹并不感兴趣。列莹第一次到海底时,也是像花棠月一样兴奋得不能自已,如今海底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事物,就如陆地一样。并不是风景失去了原有的精彩,而是列莹对一切风景都兴味索然。终日发呆,以泪洗面,就像傻瓜一样。思及此处,列莹内心生出一股厌恶,她本不应是这样的,列莹想从悲伤中及早抽身,可是桓淑的音容无时无刻不闪烁在她的脑海里。
龙宫的仆役从陆地上运来新鲜的橙子,敖尨手持一柄小巧精致的银刀,将橙子均匀剖开置于盘中。花棠月品尝了清甜的橙肉惊喜地道:“想不到龙宫里还可以吃到这么新鲜的水果。”
敖尨看着她一笑,目光望向列莹。列莹勉强拿起一瓣橙子,咬了半口橙肉慢慢咀嚼起来。敖尨眉头蹙起:“这是我特意着人去买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会不高兴。”
列莹闻言,将嘴里的橙肉一口吞了下去,一口把手里剩下的橙子吃了个干净。“敖公子对姐姐真好。”花棠月在旁说道,敖尨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奇怪的色彩,花棠月轻触列莹放在桌面上的手,“姐姐你看,敖公子那么关心你,我那么关心你,娘和阿璃姐姐也那么关心你,你要早点好起来。”
花棠月的为人处世有些幼稚,列莹却断不会怀疑她这句话中的情意。她努力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想早点好起来的。敖尨叹了一口气:“你终日坐在龙宫里想他,能好起来才怪。”
“我没有想他。”列莹小声辩解。她一刻也不愿意想他,只是无论她在做什么,桓淑总是突然跳进她的脑海里,然后她就情难自禁地哭泣。
“你应该出去走走。”敖尨认真地提出建议,“我们去三清山,好不好?送你回家,我顺便看看帝君。”
列莹连连摇头:“我不想让我娘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敖尨苦笑:“你也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吗?”列莹沉默。敖尨又建议:“那我们去广州,还记得莫秀川吗?也算我们为数不多的人类朋友。”
列莹摇头。敖尨提起这个名字时,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脑海里捞出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列莹不想跑那么大老远去见一个近乎陌生的人,或者说,此时此刻,她不想见到任何人。敖尨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去过临安吗?”
列莹蓦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不去,我不去临安!”
激烈的反应把在场的两人吓了一跳,敖尨的热情瞬间被浇灭,漠然把剖好的橙子放在盘上:“好,不去。”
列莹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反应过激了,敖尨的脸色让她很难把话题转回去。空气里充满了尴尬,连花棠月都坐不住,默默从二人身边挪走。敖尨若无其事地吃着橙子,列莹重新坐回去,说:“对不起。我不想去临安,是因为、因为……他带着那个女人去过。”言语未毕,泪光盈盈。
敖尨瞥了她一眼,却是瞥她脸上的泪光:“没关系,不想去就不去。我希望你出去走走,无非是想让你的心情好一些。过几日钱塘龙君贺寿,我收到了请帖要去赴宴。你若是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就与海棠姑娘留在龙宫。”
列莹颔首:“每日要让你面对我这样一张哭丧的脸,真是对不起。”让她伤心痛苦的人是桓淑,她却只能将眼泪流在敖尨面前。列莹知道无论是谁面对这样一个整天在身边哭哭啼啼的人,一定不堪烦扰,她害怕令敖尨生厌,又无法忍住不宣泄。
花棠月听说敖尨去参加钱塘龙君的寿宴可惜得不得了,好热闹如她心里不知有多少向往,钱塘龙君的寿宴上一定少不得各路神仙。但是列莹说若是她去一定会被赴宴的神仙消灭,敖尨也会因为与妖精结交而陷入麻烦。花棠月只好打消了这念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念叨“神仙有什么了不起”。
“姐姐,”花棠月绕着屋子抱怨了几百句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去陆上玩吧。”半个月来花棠月已经将龙宫内内外外和附近海域玩得腻了,敖尨走后龙宫里只剩下龟主簿和许多奇形怪状的水族妖怪,花棠月更觉无聊。
这才是敖尨离开的第一天。列莹按捺不住心中疑惑:“海棠,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人?”离开东京之后,列莹便觉得花棠月有点奇怪,尤其在列莹问起她是如何完成引开那道士的任务之时。敖尨说花棠月是到了夜里一个人去找他的。
花棠月一声惊讶的低呼,差点没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没有。陆上多有趣啊,龙宫多无聊啊。”
“那你想去哪里玩?”
花棠月支支吾吾:“不是东京比较近吗?”
“东京——”列莹一副沉思的模样,“东京有个道士,现今敖尨不在,没人保护我们。”然而花棠月的话撩拨了列莹心中的琴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