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东京国王因病不能理政,由王后代替处理政务。而这些年正是谢家与桓家势力攀升最厉害的时段,近年由于谢国丈年迈,大权逐渐转移到王后的堂兄谢子静和妹夫桓羲手中。或许当国王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对充斥着王后势力的朝廷无可奈何,索性终日与从大陆渡来的一帮道士一起炼丹求药。如今除了年节之时,臣属们已经难得见到国王一面。
桓羲即是桓淑之父,按理说谢王后的兄弟姊妹不少,为何独独是这个早丧的妹妹的丈夫得到重用,着实令人费解。了解到这些内情之后,列莹觉得桓淑大可以凭借王后姨母和父亲的权威在东京朝廷谋个高官厚禄,又为何偏偏跟着叔父不辞辛劳做官商,更加令人费解。
桓淑派来接列莹的是一顶小轿,坐在颤颤巍巍的小轿里,列莹倒是产生了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或许桓淑的目的就是让桓家的人觉得,她是配得上他的大家闺秀。小轿在桓家门口停下,列莹出了轿,见桓淑已经等候在门口。天上飘着细细的雨,地面湿滑,桓淑快步走到小轿边,体贴地让列莹搀着他的手。走入桓家大门后,他便将手肘稍稍一拐,列莹的手顺势滑了出去。
今日的桓家,无疑是热闹非凡的。列莹才跟着桓淑走了不几步,就有一名五十许岁的妇女注意到了他们,那妇人面带探询的微笑,细细打量着列莹:“桓淑,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呀?”
桓淑笑着唤了声“二奶奶”,说:“这位是列莹姑娘,是我在明州结交的好友。她原是来探亲的,奈何亲人搬走了,又误了回明州的船,我就请她来我们家一起过年。”
“行,位置我已经重新安排过了,既然是你的朋友总归要挨着你坐。”那位“二奶奶”看着倒是和善,向列莹打了声招呼,就不再打扰他们,只管自己往大堂里走。
桓淑转头对列莹解释:“这是我的二奶奶——我爹的二婶。我奶奶与娘去世早,她辈分最高,就是桓家的主妇。”列莹点着头表示明白,桓淑说,“我先带你去拜见我爹。”
为了今日的会面,列莹特意变了一身端庄不失华丽的红白衣裳,看上去既喜庆又亮眼。桓淑把她从头到脚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我以为你只喜欢五颜六色的衣服,难得今日穿的这样端庄沉静。如此面见我爹,也合适许多。”
列莹当然不会说这是专门为了见他的家人而准备的,只道:“真的?外头什么商店都已经关了,我特意跑到绸缎庄里偷了布出来变的——放心,我把钱留在店里了。我从龙……从我朋友那里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钱。”
桓淑叩响了面前的门,少顷便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道:“进来。”
桓淑推开门,毕恭毕敬喊了一声“爹”,转身叫列莹进来。关上门转过身时,只见父亲桓羲已经从屋里走出来。桓羲中等个子,白面短须,和桓淑有种说不上来的神似,然而他们的五官并没有太多雷同。列莹连忙行礼,桓淑介绍:“爹,这位就是列莹姑娘。”
桓羲并没有像那位二奶奶一样把列莹从头到脚观察一遍,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听说列姑娘独自在岛上过年,那未免太孤独了。桓家很乐意与列姑娘一同尽欢,列姑娘在我家不必见外。”只是寻常的套话,列莹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她颔首道谢:“多谢桓叔叔关照。”如此生分客套,列莹也不知道能多说些什么。这等气氛显然使桓淑有些失望了,他只好拉着列莹告辞,桓羲交代了几句关于晚宴的事情后,就自己回了里屋。
出了门,列莹小声问:“我是不是表现不好?”其实,她是很在意桓淑的家人对自己的看法的。
桓淑摇头:“没有,以后还有机会的。”列莹苦笑了下,这样看来,他是不满意自己的表现。桓淑说:“晚宴还未开始,我带你去休息一会儿。今天在宫宴上,我见到卫家的人了。”
宫宴在王宫最高规格的宴殿紫宸殿举行,能够列席宫宴的,都是身居要职或官位虽不显赫但出身六姓之家,比如桓淑这样的后辈。宫宴的席位按官职高低排序,领有虚衔的桓淑只能敬陪末座,恰有一位卫家青年,与桓淑一样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远观歌舞。
一只酒盏从桓淑的桌角滚落,咕噜咕噜转到了卫家公子的席边。桓淑低声喊他道:“那位仁兄,可否将我的酒杯递过来一下?”桓淑方才从宫人的对话中知道对方正是卫家的人,却并知晓对方的姓名。毕竟他与卫家关系疏远,除了被内定为驸马的卫绪,他是一个也不认得。
卫家公子似乎很是意外,望着桓淑愣了一小会儿,才去捡起了酒杯递过去。桓淑接过酒杯:“多谢。在下桓淑,却不知道阁下的高姓大名,真是失礼。”
那人一笑,甚是温文:“无妨,我叫卫偕。”
桓淑故作惊讶:“原来是卫偕公子。”
卫偕对他的反应有些疑惑:“桓公子知道我?我不似桓公子,谢王后的外甥、桓大人的独子,如雷贯耳。”
“惭愧。”桓淑尴尬地笑笑,“在下不才,辜负王后和爹爹的苦心栽培,只好跟着叔父做些生意。沈夫人向来可好?”桓淑问完,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酒,其实是在掩饰他的慌张。他完全不认识什么沈夫人,也不知道卫家有几个沈夫人,只是既然是沈冰的姑姑,那一定也姓沈。
“沈夫人一切安好。”卫偕回答完,轻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