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淑心知是错过了女王的宣召,但又不能身着便服就赶去觐见。好在因为忙于处理震后事宜,几位谢家公卿也缺席此次会议,桓淑决定留在谢家等候消息。眼看桓淑坐立不安,列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蹭到他身边道:“桓淑,我可以帮你去打探一下。”
女王的处境虽然令桓淑担心不已,但列莹毕竟行事冲动了些,他又如何能放心让她去刺探消息?桓淑拉过列莹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像往常那般安抚她。列莹自然能领会这是否定的意图,但是看着桓淑竭力掩饰的焦躁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懂得去打探消息的可不止是列莹,谢家派去宫中打探的人几乎每个时辰要带出三四遍消息来。以女王为首的一方正在和宗室、朝臣们进行谈判,然而从探子们三番两次带来的消息看,谈判一直没有取得进展。女王当然不会退位,甚至拒绝让大臣们觐见深居内宫的世子,只答应下一封罪己诏,但反对她的宗室为首的大臣们并不接受这样的条件。
“殿下宣布申时在鸿观门外占卜,如果占卜不吉就要退位!”
这一趟带回来的消息震惊了谢家,连哭得奄奄一息的谢国太也从床铺上一跃而起。谢国太瞪着传话的人半晌,突然坐地痛哭:“子言啊子言,你造的到底什么孽?”谢家众人团团围住了谢国太,安慰的安慰、哭泣的哭泣,争先恐后。
列莹迷惑地看了对面谢国太的卧室一会儿,小声对桓淑道:“大家为何哭得那样伤心?占卜的话,结果不是还没决定吗?”
桓淑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此举任性之至,女王恐怕是被逼入绝路,孤注一掷。一旦占卜结果不利,女王退位事小,只怕祸延谢家。女王掌政这些年,树敌不少,特别是被女王赶下王座的宗室一族,怎么会让女王退位了事?”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害女王吗?”桓淑不语,列莹想了想,“我们不去看吗?我可以试试,改变占卜的结果。虽然我没有干过这种事。”
桓淑抬头望向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忽然从席上跳了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莹莹,女王的性命和谢氏一族的荣辱,都系于这次占卜。不管你有没有把握,但求一试。”
占卜一事迅速传遍了整个东京,人们纷纷放下了震后自救的事宜,赶往宫城的鸿观门。鸿观门是宫城正门,有着东京城内面积最大的一片广场,也是平民能看见国王的最近的距离。鸿观门外提早部署了侍卫,侍卫的排布也相当有趣,人高马大的卫兵组成人墙将广场分割成三块,最外一周自然是平民们站立的地方,第二周则是东京贵族的跻身之所,最内一周空空荡荡,直到未时末刻,摆出神案、插上彩幡、点燃香炉和火盆。
在桓淑带领下列莹进入了人墙围成的第二环,找到离神坛最近的地方。列莹踮脚张望,在这个距离下,她是不可能提前看到占卜的结果。何况,列莹还不知道他们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占卜。桓淑说卜者会用龟壳占卜,列莹听说过龟壳占卜之术,但她并不懂此术,自然也不知道如何改变。此时列莹有些后悔自告奋勇来帮忙了,她只是看到桓淑忧心忡忡的样子一时捉急,全然忘记了自己完全不懂占卜这回事。
申时刚到,步辇抬着女王从敞开的鸿观门内慢慢走来,其后还有数乘步辇,列莹认得其中一位是当日与桓淑一起去到卫家的漠河室主,她是女王亲生的第二个女儿。列莹远远地眯起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东京女王,她坐在步辇上,巨大的红色裙摆从步辇边缘垂下,裙摆上金线纹绣、缀饰珍珠。而女王头戴硕大的白冠,使她看起来十分高大。
随着步辇抬出鸿观门,渐渐走近,列莹看清女王姣好的五官,和被厚厚脂粉修饰得完美无瑕的肌肤。与下辇后走到她身侧的漠河室主看起来八分的相似,还有两分是基于岁月的沉淀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女王没有她想象中的美丽,但比她想象的更像女王。列莹暗自拽住了桓淑的衣袖。
但是,在那张端庄持重的脸上,凝聚着一股不难察觉的怒意。并不是对占卜的忧虑,也不是对未来的恐惧,而是纯粹的怒意,也许是针对那些逼得她不得不孤注一掷的大臣的怒意,而此时此刻他们正同样站在鸿观门外广场上,与女王的支持者们如谢子静、桓羲泾渭分明,以至于让列莹这样的局外人也可以一眼看出双方的敌对,只不过双方的脸色看起来都不轻松。
申时到。
卜者在宫人手捧的金盆里洗净双手,走到香案前开始进行祭神的仪式。列莹突然开始害怕起来,她不确定卜者的法事能不能招来神仙,若是招不到还好,若是真的招到了哪个正义凛然的神仙,会不会发现她这个藏匿人群中的小狐妖把她就地正法?
仪式结束的时候,列莹观察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气息。不知是东京这地方实在偏僻到神仙也不愿意经过,还是卜者的功力太差劲。列莹看着卜者把一片龟壳丢进火中,知道占卜开始了。她的脑子开始迅速地运转,卜者会以龟壳上的裂痕断吉凶,但何者为吉、何者为凶?不知道,她连改都无从改起。第二种方法就是扰乱整个仪式,让占卜无法进行,但即便躲过了这次,还是会有下次,迟早要占。那么就只剩最后一种方法,控制卜者的意识。这个办法很是阴毒,葛薇也从不教授,但列莹在修炼过程中逐渐发掘了这种能力,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