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阳一步一步缓慢走到左卿身边，越走越近，那股浓厚仿若积累了千万年化不开的血腥味冲的苏暖阳头晕眼花。
她不会过问左卿为何一身血气。
但这不代表她就会放着不管。
左卿姣好闪着星光黑曜石般的墨瞳微垂，似有若无的笑着，像是在讥笑那些人的不自量力，像是嘲讽达官贵人的奢靡腐败。
更像是在狞笑。
如同十八层地狱底层深处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浴血沾满着黑暗肃杀之气。
“……可有受伤……”苏暖阳张了张口，却只说出这四个字。
左卿身上有一层她看不透的迷雾，迷雾之下是他真正的模样。苏暖阳透过那双清凉通透的黑眸看见一片荒芜，左卿的世界就是一片废墟，那里残垣断壁，那里杂草丛生，那里死气沉沉，土地都是黑色散发着腐臭味的。
地下到底埋葬了多少尸体呢？
“师姐不问我到底去干了什么么？”
对了，她从前就是这样的，自己第一次下山潜伏进皇宫去刺杀刘贵妃，刺杀皇子，结果小命差点交代在那里。怎么逃出来他忘记了。
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很多。
但他记得苏暖阳看见他那般模样却没说什么，只是带他到房间里仔细的帮他包扎好伤口后笑语盈盈的跟他说，如果遇到自己一人无法解决之事可以来找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保护好他。
她会站在他的身后陪伴着他，不要害怕。
娘亲也说过这样的话，凉夜烛光里，她抱着自己痴望着夜空，墨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她说，她会保护好他，叫他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然后啊，她的母亲就死了。
那时的他在听见苏暖阳那么说后激动的推开了对方，没有料到自己会那样的苏暖阳被推到在地，不解的看着自己远去的背影。
好害怕，他害怕这个跟他娘亲一样温柔和蔼的女子也会变成一锅浮着灰白泡沫的肉汤，害怕在也看不见这个秋水伊人。
阳光透过云层裂缝洒下一些碎金光芒，照耀在左卿身上，春天了，风暖了，气清了。
百鸟啁啾，草木葳蕤。
好冷，左卿觉得依旧是那样的寒冷，身上遍体鳞伤，那些被宫女太监鞭打的伤口为什么还没有愈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流着鲜血？
“师姐你杀过人吗？”左卿不在微笑，面若寒霜，双眸中燃着幽蓝诡谲的光。
他牵起苏暖阳的玉手，跟记忆中娘亲的手差不多。都是那么的细长白皙，根根如玉，因为常年拿剑的原因她的指腹上生出了一些薄茧。
他的娘亲也是，常年在冷宫待着的她什么都要自食其力，原本修长的手指逐渐变粗，皮肤开裂，一到冬天更是冻疮布满整双手，不忍直视。
“杀过。”
左卿的声音跟他这个人一样都是凉的，冰的，寒的。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玄冰，潮湿角落深处的积水。左卿摩挲着苏暖阳的手，后者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那师姐知道，师弟是几岁就开始杀人了吗——九岁。”
左卿的话向来很少，他甚少跟一个人说过那么多的话，整个天下除了已经死去的杨答应，苏暖阳该是第一个。
对了，杨答应是他娘，后宫之中一个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卑贱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