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矢的回应让陆伊一有点喘不过气来,甚至这一刻,她自以为了解他,却也看不出他眼底藏着什么。
他的表情太镇定,镇定的就好像是听到她平日里的玩笑话,而无视了一样。
周围看客们不知是不是越好了,都全都屏住了呼吸,就好像真是在彩排唱戏。
这使得陆伊一突然有点生气,仓促,又急迫。
他明明是知道的,她肯定会和他离婚的,可是他却从容,而且从容中还有点霸道。
这是任性的时候吗?
她没跟他开玩笑!
陆伊一急得绷不住了,再保持镇定的心态,也绷不住了。
她大吼道:“申矢!你难道不清楚我们为什么要离婚吗?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不要在这里装作若无其事!”
申矢没有回答,似乎在等她发泄,而陆伊一也不负所托地大声发泄,只不过,她发泄得很悲壮,很疯狂,到最后变成了哽咽:
“你难道不知道…那些…那些横在我们中间的过去,我们跨不开的吗?我们之间有太多的恩怨纠葛了,多得…我们…回不去了。”
“我知道。”这一声,申矢的回答,让陆伊一一愣,就好像两人又来到了大海里,冰冷的大海里,而他明明隔她还有一段距离,她却觉得他是在拥着她,声音柔和的说到,“不回去了。”
“什么?”
回不去就不回去了?他是这个意思吗?那为什么又不同意离婚?
陆伊一用仅剩的理智想着,却想不明白,直到申矢又道:“从新开始。”
既然甩不掉过去的印记,就从新认识,从新开始,他是这个意思吗?可是…她做不到啊,一块块伤痕还摆在面前,那病房里还躺着她爸。
纵使她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也很后悔,商业的路上分不清谁是谁非,哪怕他做的是对的。
对,在陆启明病倒后,工厂虽然最终也倒了,但是工厂里的一千名员工却没有失业。
秋城重机厂被改造成了秋城最大的文化区,在之后的几年里引入了许多文艺家,被称作“新兴文化工厂”,成为了原本落后的秋城的发展标志,而当时的员工也在那里找到了比在快要衰落的工厂更好的工作。
必须承认,这一切归功于他。
可是…她姓陆啊,她爸是陆启明!叫她如何当作一切都过去了。
陆伊一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你是让我忘记那些事?怎么可能?我怎么能放下那些恩怨?”
“那你又能放下我吗?”
一声提问,陆伊一放大了瞳孔,呼吸静止了。
她抬头看着他,幽深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样子。
放下…对,这才是她最痛苦的地方,她…放不下,放不下这个男人,放不下毫不犹豫陪她跳海,毫无保留宠她如宝的男人。
可是,陆伊一还是咬紧了牙关:“我…我会试试…”
“嘀!”一声喇叭声,门外的车辆呼啸而过。
陆伊一的说话声原本就小,此时更显得模糊了,但是他听得清楚,紧抿住了双唇,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良久的,从申矢松动的唇瓣中说出了一句,陆伊一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又让人心痛的情话:“不用试了,我试过,试了整整十一年,一次也没能将你放下…”
接着,他竟然笑了,笑得温淳:“…如果你还想试的话,我不介意你再试十一年,反正都已经耗掉了十一年,再多一倍也无妨,我陪你。”
外面的汽笛声依然在响着,然而,该死的,其他声音都听不见了。
天呐,救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