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秦妙言先去同大太太说了今日火针的商议事宜,不久秦掌柜还会上门来请大伯过目。
大太太问起是哪家工坊,她便说是王家商行,大太太除了颇为惊讶之外,倒也没有多问,又说了些过几日及笄的事宜,要她早做准备云云。
秦妙言回了漱玉斋,在没人的时候才从袖中掏出那小纸条,就着昏黄的灯光细看。
谁知纸条上就写了六个大字——“以后跟您混了”,旁边是一个极丑的鬼脸。
秦妙言便有些无语。
虽说画的很难看,可几个字竟写的颇是不错。
她觉得眉心一鼓一鼓的,伸手捏了捏,看着桌上一排华而不实的糕点,好容易才捏下了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第二日秦掌柜才上门来,还递上了工匠连夜赶至的新样品,大老爷看了甚是满意。
王氏工坊虽说不怎么出名,但是东西做的很不错,关键是物美价廉。
听说秦妙言也觉得可行,大老爷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又问是谁搭的线,秦掌柜便一五一十禀了。
是李县令家的大公子过来问的,说是他嫡母家中的工坊想做一批火针,问他们回春堂是否需要。
当时秦掌柜还奇怪,不是街坊邻居都说那李太太同李大公子素来不合么,后来才搞懂,原来李旭口中的嫡母竟是那先李太太。
听说先李太太去世的时候,还曾嘱咐娘家多看顾李旭些,可谁能知晓原先前程一片大好的李大公子就好像吃错了药似的在康庄大道上越跑越远。
最后还成了清平有名的纨绔子弟。
“你觉得他靠谱?”大老爷皱着眉头,表示怀疑。
“来的的确是王家的大匠,”说着,秦掌柜又拿起了样针,“针做的也的确不错。李公子还说,今日会和他们家掌柜的亲自来一趟回春堂。”
大老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须臾对秦掌柜道:“你在回春堂也呆了有几十年,我信任你,你若觉得可靠,那便将此事定下来吧。”
秦掌柜笑称惭愧,又说道:“这些火针不管是哪一府哪一县皆是极少有人用的,我们回春堂这次广而用之,又有二姑娘指点,想必疗效名声都不会错了。”
说到这里,秦掌柜脸上已经布满了憧憬。
老太爷年轻时经营的回春堂,那才是秦家几代中最辉煌的时候,他是做梦也想重振秦家。
大老爷扶着案几,从胸臆中徐徐吐出一口气来,面上却不见喜或怒,反倒是平静如一汪湖水。
老爷子还在世时,就常常教他盛极必衰这一至理箴言,可他到现在还是想不太明白,这个必衰,回春堂又是为什么必衰。
昔年真娘同回春堂中的学徒姜宏私奔,老爷子气急攻心这才旧病复发,可后来回春堂也不见受到什么影响。
一切的缘起,都是从妙丫头回来那一年开始。
外人说,老爷子好像忽然变作了一个守成之人,大大小小的产业不是回缩便是卖掉干脆。
他当时也吓疯了,那可是遇到乱世时商人才会做的保全之策,可如今盛世仓廪库满,何来兵荒马乱守成之说?
又因为当家人病重,外人猜测老爷子病糊涂了,许多昔日的盟友纷纷开始落井下石,秦家的诸多商行开始一缩再缩。
幸得他苦苦哀求,老爷子才留下了回春堂。
说父亲病的糊涂,大老爷是万分之一也不会信的,可那些事情,又的的确确父亲做的。
秦掌柜离开了,大老爷才疲惫的坐了下来。
他一个人为自己斟满了茶水,望着眼前氤氲的雾气,心口隐隐有什么作痛起来。
老爷子去世之前,曾经在床榻上吐露于他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为什么会那样做,为什么要自掘坟墓,全都是因为那个秘密。
因为他们惹上了一个不能惹的人,为了明哲保身,他们只能缩起头来做乌龟!
可他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为什么别人做的错事,要他们一家人来承担?
扬首喝了一口热茶水,烫的他嗓子眼都是灼痛的。
他之所以如此怨恨真娘,说到底,不过是觉得当初一切皆是因她开始罢了。
可如今妙言暂时是不会出嫁了,她似是还有打理回春堂、坐授医术的筹算。
莫非如今回春堂的兴衰,又是同妙言息息相关?
当年她同那道观的仙姑学得一身绝妙医术,莫非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也觉得他们秦家人冤的很?
大老爷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不过有点他却很清楚。
不甘心,他也是不甘心的。
…………
及笄需要的衣衫、簪子都是请县上数一数二的秀坊、银楼定制打作的。
这一日清晨,秦敬言同魏夫人都是早早的便来了,在花厅和大太太商量事宜,魏晴好去漱玉斋同秦妙言一道装扮。
不过多时,衣服便都着上了。
魏晴好同秦妙言站在一起比高,上下打量她笑道:“你明明比我还要小一岁,看上去却比我高,还比我稳重,我阿娘在家啊便时常夸你,我都要嫉妒了!”
秦妙言抿着唇轻轻一笑,“是我该嫉妒魏姐姐你呢,有魏夫人这般体贴温柔的娘亲,他人求之不得呢。”
魏晴好听她这般说,却是有些伤感了。
她是有一个将她视为掌珠的母亲,可是妙言没有啊,她从小就没了娘和爹,又在道观中那么多年,如今寄人篱下……寄人篱下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他们魏家家大业大,往常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