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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御屁股长疮

元祐二年九月秋收之前,一场巨大的反贪风暴突如其然从大宋河东路刮了起来。

提举河东路常平仓使黄图禄,祈州通判华中佑,阳武寨知寨史文韬,内外勾结,侵吞国库,走私辽国,罪大恶极,械送京师,入大理寺论罪。

几家充当白手套的商贾,曾经势大财雄,却连进京论罪的资格都没有,拿实证词之后,家产悉数充公,父子十六以上,以通敌论罪,斩立决。

河东路前转运使范子奇,举荐不当;现任转运使陈安石,前提点刑狱杨栩,监督不力,落职为知州。

前任提举检察司,秘书少监,翰林学士顾临,就是被苏轼嘲笑为“屠户”的那位,监督不力,落职外放真定,并罚铜二十斤。

以河东凋敝,朝廷命曾经两任河东,大受百姓拥戴的太常少卿,集贤殿修撰张景宪,三任河东。

顾临上书不愿就府,自请为张景宪副手,表示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朝廷嘉其志,从之。

整个河东官场,路一级长官几乎尽数落马,被掀了个底朝天,甚至几个前任,都被追究连带责任。

按道理说毕仲游、刘正夫、吕陶应当遇到绝大阻力才对,然而事情就是这么鬼,如此大事,竟然给三个小官办得天衣无缝,证据扎实,毫无瑕疵。

这里边韩家的势力起了绝定性的作用。

真定韩氏从韩亿开始发达,娶了王旦女儿,做到参知政事。

韩亿八个儿子,个个高中进士,其中三子韩绛和第六子韩缜做过宰相,五子韩维才从副相位置上退下来。

韩家孙辈入朝为官的,也多达二十来人,可以说真定韩氏在河北四路的影响力,一点不亚于相州韩氏。

大宋官员迎来送往有专门款项,叫“公使钱”,过用公使钱,纵然还在官员的职权范围之内,都要遭到御史的疯狂弹劾。

元丰改制之后,赵顼给大宋官吏们普调了工资,而相应的,对于“犯赃”的官吏,御史们就有了更加充足的弹劾理由,几乎是“零容忍”。

大宋对贪污一罪处罚极重,而且贪污犯在士林的名声可谓极臭。

因为大宋对于官吏“犯赃”,有一项极度可耻的刑法——黥刺。

所谓的“刑不上大夫”,其实从狭义来讲,就是争的这一条。

对于酷爱面子的士大夫来说,这是一项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甚至超过杀头的处罚。

而被黥刺过的官吏,整个家族基本就算是被士林除名,“社会性死亡”了。

三人的罪行震惊了朝野,高滔滔愤怒到了极点,吕公著恳请苏油出面游说高滔滔,哪怕将三人改成斩绞都好,黥刺之刑,太可耻了。

苏油却将《士德论》《再论士德》两篇文章搬了出来,认为从两人从对国库伸手那一刻起,就已经说不上是士大夫了。

就算可耻,那也是他们自取其辱,而且如果以叛国投敌罪论,怕两人免不了一剐。

于是吕公著独自向高滔滔求请,请求高滔滔宽容一二。

高滔滔回答这才刚刚重申了大理寺法令,皇室除了特赦之外,最好不要干涉法司,司空是要放权让皇室可以介入司法审讯的过程吗?

吕公著顿时无语了。

然而三人的罪名轻重不一,大理寺最终判定黄图禄叛国投敌罪名不成立,只以监守自盗论罪,刺配新宋;华中佑同样如此,因此也罪不至死,同样刺配沙门岛;史文韬通敌罪名成立,斩立决。

吕公著拿着判决书,在都省对着三省官员痛哭流涕:“耻辱!奇耻大辱!当朝三品五品黥配海岛!老夫宁愿亲自动手斩杀几个畜生于阙下!亦不愿让他们污毁士大夫这三个字!”

苏油一边宽慰吕公著,一边命中书下敕,要求在邸报中声明三人罪状,让大家深刻吸取三人的教训,引以为戒。

并且明言,朝廷设立检察司,就是为了防止官员们胡乱伸手,今后此类检察,将会成为常态,一经发现,绝不姑息。

大宋官场一时风气大肃,其中尤以河北四路为最。

其余三路常平仓手脚其实也不是太干净,好在九月粮食下来了,各级官员赶紧填完亏空,抹干净手尾,等待吕陶、毕仲游、刘正夫过来纠核,大家一起痛斥腐败分子。

毕仲游破此大案,声名鹊起,一下子超过了兄长,被朝廷火线提拔为四路都巡检使。

这位可是拯救了老韩家的大恩人,虽然三个犯赃的官员都是从韩家出去的,可是经过严密调查,愣是跟老韩家没有一点利害干系。

毕仲游也“如实”上报案情,证明韩缜对此事毫不知情,也没有收过三人一丝一毫的好处。

因此朝廷只降薄责,没有追究韩家。

事后韩缜想要重谢毕仲游,却发现毕仲游早就提防此节,已经先于吕陶和刘正夫,悄悄离开了河东路。

太原铜器名天下,毕仲游独不市一物;又惧人以为矫也,且行,买二茶匕而去。

韩缜闻而叹曰:“如公叔,可谓真清矣。”

……

整肃河北官场本来该是沈括的事情,不过沈括是新党出身,在河北旧党主场有些耍不开,现在朝廷派遣干将帮他打理好了官场,剩下的事情以沈括的能力就毫无压力了。

不过那边开了个好局,赵煦却又给苏油带来了小麻烦。

庚午,范祖禹赴讲会,发现赵煦不在,退下来径赴都堂:“上不御殿,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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