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年过四十,袁容仍然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一身松江布做的细软道袍,在书房里乍一看甚至显得仙风道骨,唯有他眉宇间的锐利刚毅,在神色激动时才偶露峥嵘。
因为来回骑马往返,袁槿衣衫有些凌乱,周身气质却仍然那么清贵轩昂,他目视袁容,温和却绝不肯退让,“这是个阴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朝廷手里——说到底,他们的亲人……都是为捍卫正统大义的名分而牺牲的!”
“你简直是榆木脑袋不可救药!”
袁容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正要绞尽脑汁说服他,却听袁槿低声道:“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义父您——金兰会的会首景语,是否跟您熟识?”
袁容心中咯噔一声,看向养子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深邃,“为什么这么问?”
袁槿轻叹一声,有些愧疚的看着他,“我让七弟偷偷去给你送宵夜,却发觉你跟他在秘密商议。”
他目光温柔哀伤,却带着坚定的质问,“此人奸诈险恶,为了一个计划可以牺牲结义手足——义父,您跟他……也有什么瓜葛吗?”
虽然心中有所揣测,但他仍然想亲口从袁容嘴里听到真相。
袁容心中一惊,对上养子澄澈的眼神,万般复杂心绪,在这一刻却化为苦涩的叹息,“这些事,你都不要管,也不必去管,你只要专心自己的军职就好——你屡次立下的功勋都是实打实的,又去地方卫所历练了一圈,历次考评都是上上,上头有意调你去神机营中去做监枪统领,这个位置可算是实权在握,一旦坐牢了,有多少人都要仰你鼻息——你好生去做,不要去管其他闲事。”
“义父!”
袁槿沉声唤道,眼中闪着犀利而明亮的光芒,“我听公主殿下说了。你原本是想让我去三千营中做坐营官。”
永安公主对他向来不错,去宫里又勤,听说了一点风声,就回来讲给他听了。还体贴询问他的意向。
他眼中闪动着不安与惊疑,“三千营都近在天子脚下,唯有神机营有几个军、司为了演练实弹,是驻扎在郊外的——你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或者说。是想把我远远支开?”
袁容被逼问到这份上,却是皱起眉头,不悦道:“你在瞎想什么呢,神机营那边可是大有前途,我好不容易才为你谋到这个缺——”
“义父!”
袁槿的低喝打断了他的解释,一时之间,书房里静默无声。
良久,袁容才低叹道:“你还年轻,去那里历练也是一种机缘——最近京城这边杂事纷繁,公主殿下和我都希望你出去避一避。”
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变相承认京城风雨将至。
袁槿看着他,袁容却站起身来,看着桌边的巨型羊皮地图,沉声道:“总之这里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那些金兰会的人更是不要再去接触——”
他不愿去看养子的眼神,低声继续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记了,有多少人在你身上投注了一切!”
袁槿听到这一句,双手微微发颤,却是强忍着情绪上前拦住要离开的袁容。“父亲,你说的我都懂——可正因为这样,我不能看着你误上贼船!景语此人阴谋诡诈,你跟他合作是与虎谋皮啊!”
袁容垂下眼。叹息道:“我何尝不知道——为了他的计划,轻易就把自己的兄弟手下全坑进去——但我们和他,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除掉朱棣,恢复正统!”
他握住养子的手,语重心长道:“放心吧。你义父我也不是任人哄骗的蠢物,他的计划我已经听过了,确实可行,依计行事胜算可达九成,而且他需要我调兵协助,主动权在我手上!”
“您不觉得,那个人眼中的恨意,宛如幽绿鬼火,又似野火一发不可收拾,世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复仇的工具而已——我觉得,他不仅恨着朱棣,也恨着我,还有您……”
最后一句,袁槿的嗓音低不可闻,袁容听在耳中却是心中咯噔一声,诧异道:“何出此言?”
袁槿摇了摇头,想起景语上次约见自己时的情形:从头到尾,那人都是儒雅含笑,眼神淡然毫无波澜,可他却分明感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背后,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好似他幼时惹怒了草丛里的毒蛇,那般让人惊悚的盯视!
“你想得太多了,景语就算要翻脸,也要等杀了朱棣再说,那时候我兵权在手,又岂会怕他?”
袁容对景语不是不忌惮,却更为相信自己的实力,他拍了拍袁槿的肩头,吩咐道:“你先回去歇息吧,整理一下行装,后天就出城。”
就算胜券在握,他这一着都是险棋,是赌上了性命和所有,若是真有个万一,袁槿在郊外也来得及跑,不用担心全家被一锅烩了。
袁槿体味到他的良苦用心,眼眶微微湿润,看向他的背影却是矛盾而担忧,以及更多的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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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小古正在闭目假寐,突然牢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灯光被巴结的狱卒捻亮了,小古觉得刺眼,不由的侧过头用手遮挡,却发觉广晟眉心郁结,眼神阴郁充血,周身漾着凛然冷意。
好似酝酿着怒气却发不出来,看向她的一瞬间,神色却渐渐变得柔和。
“晚饭吃了吗?”
半晌,他才问道。
小古仰头看着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荡在这阴森恐怖的囚牢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每次来都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