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冬至的饺子,大伯和大娘就匆匆离开了,云婶子留下来陪我玩了一会儿,临近傍晚时也收拾了一下东西,三步一回首地出了院子,爷爷站在门口,不停地晃着烟杆,示意她快些。
爷爷立下了规矩,除了我们爷孙俩,所有到冢山背面来的人都必须在入夜前离开。
直到云婶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爷爷才长出一口大气,可在此之后,他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以前爷爷也会偶尔沉默一下,每次他这个样子的时候,都会皱着眉头闷闷地抽烟,还时不时地看我两眼,叹上一口气。
这一次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半个月,爷爷每日每夜皱着眉头,烟也抽得特别猛,时常能听到他拍着胸口咳嗽,在这半个月里,他也很少将视线落在我身上,可叹气的次数却比以前多了很多。
半个月后的那天早上,二叔那风风火火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前。
一看到二叔,爷爷便“嚯”的一下从马扎上站了起来,远远冲着院门口吆喝:“怎么样,人请来了吗?”
二叔一脸的喜气:“请来了请来了,柴先生一会儿就到。”
听二叔这么一说,爷爷吐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又慢慢坐了下来。
二叔一边朝爷爷那边走,嘴上一边说着:“可柴先生说了,他不见娃娃。”
“为啥不见?”
“说是不能沾染不该他沾的缘分。”
“这话是咋说的?那他帮是不帮啊?”
“柴先生说了,帮还是要帮的。”
爷爷稍稍舒了一下眉头,旋即对二叔说:“你带着栋子回屋。”
当时二叔正好走到我身边,二话不说,抱起我就朝屋里走,快进屋门的时候,爷爷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急说一句:“沏壶茶端出来!”
就在这时,山口那边传来一个厚重的声音:“茶就不用了,我办完事立马就走。”
那声音乍听有点生硬,可细细一品,又能发现生硬之中还隐隐藏着一股温和淡然的味道。
听到这个声音,爷爷那皱了半个月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了,在他脸上,还露出了轻松的笑。
二叔可一点也不敢轻松,赶紧将我推进屋,反手关上了屋门。
“你呆在这,别出去啊。”二叔慌忙这么嘱咐一句,而后就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聆听外面的动静。
其实就算不将耳朵贴在门上,外面的动静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听到门外传来一轻一重两种脚步声,前者是我爷爷发出来的,他走路的时候是什么动静,我再熟悉不过,此时他的步子很快,而且声音越来越远,而另一个脚步声则离屋门口越来越近。
没多久,我就听到了爷爷开口说话的声音:“柴先生,你可让我好想啊。”
爷爷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欢快。
又听那个浑厚的声音回应道:“多少年没联系过我了,一见面就说想,尽知道忽悠。”
话虽这么说,可从语调中丝毫听不出生气的意思。
没等我爷爷接上话茬,那个浑厚的声音又说道:“盖栋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这次来,就是给你送样东西。”
“柴先生,我们家栋子,还有救吗?”
柴先生的口气颇有些无奈:“照你这么个弄法,早晚得没救。哪有让孩子住在这种地方的,你也不看看冢山这一带的阴气有多重,别说是孩子了,就是个大人也熬不住啊。”
“这不也是没办法嘛,他那个命格,哪敢见阳啊!”
“当然要见阳,活人哪有不见阳的?这孩子不能待在村里了,必须得找个人带他出去……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的徒弟缘不在这儿,强行带走他,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能带走他的,只有他师父。”
“栋子离了村,命格就能改了么?”
“胡闹!他可是落地童子命,那是尸命,除了他自己,谁也改不了这命格。”
“可娃娃还这么小,他自己咋改嘛!”
“现在当然是改不了的,所以只能让他师父带着他出去,慢慢给他攒功德、续阳寿,等到他二十四岁那年,自己回来改命。你别苦着张脸,他可是落地童子,还愁找不到个师父?他要不是有这么个命格,我也不至于不敢见他。”
“见一面又能咋样?就见一面嘛。”
“别给我下套,我还真是怕,一旦见到他,就忍不住要收他,可我的徒弟缘确实不在这儿,强行收他入门,于我于他都没有半点好处。”
“可……可他已经开口说话了呀,要是能给他当师父的人一直不出现,就怕这孩子熬不住啊。”
“这个你拿着,回头让孩子戴上。”
“这是个啥?”
“我养的一块桃骨,不值几个钱,也就能给孩子多续两年阳寿。这两年你就别让他离开冢山了,毕竟在阴气里待得太久,他现在命薄体弱,突然让他见阳,对他也没好处。”
说到这儿柴先生顿了顿,片刻,他又用极生硬的语气说:“老盖头,你跟我说句实话,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等了半天,我爷爷才支支吾吾地回应:“生……他娘把他生下来的呗,还能怎么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柴先生突然火了:“废话,我还不知道他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我是问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尸命,尸命,什么叫尸命,他本就不该是个活人!老盖头,你干的那些事儿,可是要遭天谴的!”
“我也是没办法呀,要是不把这孩子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