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史大人,这白册分明数目分明不对,你看今日这纳粮之事。我们是否先搁下,待我们向大老爷禀明实情后再说?”钱百万一脸腻味看了一眼马文瀚,根本没将他他这个白衫书办当颗蒜,拉着马权私下商量道。
“这不好吧?”马权面露为难,又搓着手道:“公正您也知道,白册一事,县衙足足审核了三次,拖了一个月才最后敲定。如今距纳粮入库的日子所剩无几,大老爷已然暴怒非常,各白役壮丁全都派了下去,三日一小比、五日一大比,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如今海西县说一片烽火狼烟丝毫不为过,众乡绅大户都视张靖初如疯狗。钱百万自然知道马权说的是事实,听他说话虽滴水不漏却也没有一句话堵死,便试着拉拢道:“我知令史大人虽祖籍不是海西,但如今已在海西落户,这以后祖祖辈辈都要在这里讨生活。大人心思淳厚、体察民情,定然不愿上来就得罪了乡里。不如今日之事你就如实向大老爷禀告,我钱百万绝不让大人为难。”
在一个州县的权力上层,可以分为三个集团,官员、胥吏和乡绅。当其中两者联合起来,第三者必然要倒霉。当然要是三者相互勾结,老百姓就要倒血霉了……
通常来讲,胥吏和乡绅因为都是地头蛇,自然较官员这样的外来户更近一些。所以天下州县,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乡绅和吏员勾结,把知县坑得尿血;另一个是知县也入伙,大家一起发财,一起鱼肉乡里。
当然有时候,遇到那种强力的州县官,会把胥吏和乡绅都收拾的服服帖帖,只能夹着尾巴配合大老爷,熬过他这一任再说。但是,乡绅和胥吏对立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大家在一个县里世世代代的生活,早已是盘根错节,乡里乡亲的,怎么也得互留几分情面。
钱百万这番话就有这一层意思,马权已落户海西县,日后世世代代都要在这里。他这第一代若是就没跟地头蛇处好关系,那等张靖初拍拍屁股一走,马权有可能好几代都融不入海西,这样的代价,在顾念故土的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由此,见马权微微色变,钱百万心中了然,知道自己说中了马权的心里。当下又背着众人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张银票,不着痕迹地塞入马权的青衫袖袍当中,准备开展又一轮安抚攻势。
可不料马
权似乎早知有这一招,一手虚摁着钱百万的手,打了一个回旋就让钱百万的银票回到了他自己袖中,陪着笑说道:“公正大人言之有理,不过,您也清楚,收了您这钱,我的屁股可就保不住了……县衙的板子,我可是真吃够了,您也知道,我其实就是大老爷推出来挡刀的。”
钱百万一见马权露这一手,当下一愣,但随后就反应过来,呵呵笑道:“令史大人年少有为,办事儿果然稳妥。这样,我也不为难大人,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等着?”马权微微一愣,但随后便了然地点了点头,冲钱百万一拂礼,示意钱百万坐下喝茶:当然要等着,人家把亲弟弟都弄来了,这时候不等他宝贝弟弟前来撑腰,还干什么?再说,自己原本不也是打算等着嘛……
马权好不容易将钱百万糊弄住了,可那边马文瀚却不依不饶,见马权竟然还跟这等损公肥己的蠹虫倒茶。他一把挣脱身后易公公,‘啪’的一下就拍在了桌子上,茶水四溅:“尔等乡绅家里受朝廷供养,不交税、不纳粮,大雍朝待你们何其厚哉?却非但不念国恩,不思报效,只磨刀霍霍,欺上瞒下,大发国财!”
好死不死,说完这句,怒发冲冠的马文瀚还补了一句:“你自己说说,自己还算人么!”随后,不看钱百万脸色,又向马权叫道:“好一个不再太潮压秤、不踢斛淋尖,对付那些真心纳粮的乡民,你就一套歪理邪说。可一换上这等有权有势的乡绅大户,你就端茶倒水、毕恭毕敬,不用说,这事后肯定有你不少的好处吧?!”
钱百万的员外服都被茶水溅湿,平时威福一方的他何时受过这等气?之所以刚才没发作,完全就是看在马权的面子上。此刻见马权一副脸都气青了,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当下心中就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县衙一白衫书办,都能骑在青衫司户的头上了?
待以眼色一示马权,见马权底下的手悄悄做了一个向上的手势,钱百万顿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马权的上面是谁?
呃……当然有典史、主薄、县丞甚至县衙的师爷这一大溜儿芝麻绿豆官儿,但毫无疑问,马权最大的顶头上司,就是县衙的大老爷。如今情景已经很明显,马权这个动作是在告诉钱百万:这小子是上面派来的,我这个司户看起来威风,但却不敢
动人家啊……
可马权怕张靖初,不代表钱百万就怕。甚至,见马权这么年轻就有眼力有手段,钱百万觉得这家伙肯定比那李忠要强多了。本着拉扯他一把,以后一起迈入共同发财的提携之意。他这个恶人,必须要当一当了。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此胡乱攀咬!”钱百万打定主意,豁然起身,也是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嗓门比马文瀚还要高上两分,大吼道:“事情明摆着,官府出具的白册与我们钱新乡实际情况不符,我们在此商议一下应对之策,就被你这小儿说成了蠹虫?”
“太祖陛下英明睿智,定下这‘良民治良民’制度,就是看中了我们通晓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