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见司夜染竟然从耳边将那满金的豆子拽下来给她,她也是惊得绝不敢接。司夜染便那般与她说了,说这金豆子纵然再贵重,却也重不过心安。
她直到那一刻才看见,原来司夜染另外一边的金豆也早没了。由此便知,在求阙楼,司夜染亲手交给那大掌柜的是什么……
如果以银子算,求阙楼八百两,绸缎庄二百两,她已统共欠了司夜染一千两;可是若以这两颗满金的豆子算,又哪里是一千两银子能还得起的贵重?
司夜染静静望她泪眼,只冷冷转身:“心安了,便回吧。”
他竟毫不停留,说走就走,兰芽急忙追上去,急急说:“大人!”
“嗯?”他没停步,只微微回首。
兰芽用力深深吸了数口气,方说:“谢谢你。”
灭门仇人,不共戴天,让她这般心甘情愿对他说一声谢,着实太难。
“嗯。”司夜染却仿佛毫不在意,淡然回应,径自前行。
兰芽悄然叹了口气,赶紧跟上。
静夜悄然,偌大京师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相从相随。
不知是不是卸下了长久以来的愧疚,心防一松,抵抗力便跟着弱了,于是兰芽回了听兰轩便一头栽倒。头晕鼻塞,浑身滚烫。
双宝急得连忙端水盆来,想要帮她擦身降温,却被她一脚踹开,嘶吼着给撵了出去。
她忍着难受,爬起来自己抓了铜锁,将房门从内里给锁住。
生怕这一病倒,便会不自知地陷入昏迷,一旦双宝和三阳那两个孩子自作主张来照顾,便会泄露了身份。
锁结实了,她还额外搬过两张杌子来将门抵住,这才爬回床榻去,安心地昏睡了过去。
没事的,就算病了,可是她的心却痊愈了。
不再欠着身为衣冠走狗的债,不必再担心暗地里被绸缎庄和酒楼的掌柜骂。
爹,娘,孩儿好想念你们……
还有,慕容,我知你现在记恨大明……可是拜托,那策动嗜血虫阴谋的主犯,千万不要是你。拜托……
兰芽折腾了一通,终于安静下来,双宝和三阳躲在门口瞧着,心却反倒更提了起来。
三阳问:“宝公公,公子他,他不会是晕倒了吧?”
双宝眉心也攒出一颗大疙瘩,“可是公子不让咱们进门儿,这可怎么好!”
三阳已是带了哭腔:“不然去禀告大人吧!否则要是公子出了三长两短,大人还不得剥了你我的皮!”
双宝不敢怠慢,赶紧往门口奔。却刚到门口就撞见初礼。初礼一甩廛尾:“双宝,三阳,你们两个今晚另有差事,跟我走吧。”
双宝登时便急了:“礼公公容禀,我们公子病了,我等必得守着公子!”
初礼面无表情打量一眼:“你们留在轩内,公子若有三长两短便是你们两个的罪过;如果跟了我走,即便公子真的出了状况,也不必追究你等责任。还不快走?”
双宝扑通跪倒,眼泪一对一双滑下:“公子素日待我等不薄,就算追责,我等也不能离开公子!”
初礼无奈抬头望了望天,又转头四下打量一番,忽地抬步转到双宝身后,抬脚就踹了双宝p股一记:“少废话!让你们走,就别磨蹭!”
到后来,是初忠和初信两个,一人拎了一个的脖领子,活活将双宝和三阳给拎走了。
待得听兰轩全都安静下来,院子里的灯也都被风吹熄了,才有一人缓缓踏入门槛。
下过初雪的京师,寒意骤然降临。月色如冰,井水更是寒冷刺骨。可是那人却仿佛并不知道冷,以井水泼身之后,用薄刃轻巧挑开窗棂,无声翻身而入。
高烧昏睡里的兰芽,忽地只觉置身天山月色之中,满眼尽是盛开的雪莲花。
她笑了。好舒服。
梦里竟然又梦见了冰块——呵呵,她果然这个名字取得妙,冰块可不就是最能退热的?
冰块轻柔拥住她,在她耳边说:“别怕,我在。”
她在梦中落泪,拥紧他:“求你,别再不告而别。天地那么大,我怎么都找不见你,我好怕。”
可是,冰块却没有回答她。只拢紧了手臂,将她紧紧贴在心口。
他的心跳,让她心安。
翌日,阳光晒疼了眼睑,兰芽呼啦一下子坐起来。
她想到法子了!
只要她好好办完此案,依司夜染赏罚分明的性子,她便可用自己的功劳代慕容求情!
至少免他一死,至少——能让她再见他一面。
为了慕容,她这次什么都豁出去。不光要洗脱皇帝对司夜染的怀疑,更要趁机狠狠刺仇夜雨一刀。司夜染不是与仇夜雨结怨多年了么?她必定要替他出了这口气去!
到时,就够抵慕容一命了吧?
主意打定,兰芽兴冲冲跳下床榻去更衣。目光触及门上的铜锁和杌子,才猛然回想起来——对呀,昨晚她不是发烧了么?
伸手探额,嗯?怎么一点都不热了?
她便兴冲冲梳洗更衣,早饭都没顾得吃,便开门喊双宝,打算直奔顺天府去。
双宝却没在,被她嚷嚷得,是从外头急匆匆跑进来的。兰芽盯着他一双熬红了的眼睛问:“你干什么去了?”
双宝眼圈儿一红:“在佛堂替公子祈福,数了一个晚上的佛米。”
兰芽一怔:“你们怕我昨晚就那么死了?”
“可不是!”双宝眼泪滚落下来:“公子昨晚情形,真是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