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成为那日在元蒙院中见到的那些公子那样的人。
以少年人的心性下定了决心,田榕擦干了眼泪,转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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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古骜提着水桶,循路问了山云书院的看门人,来到山腰上平时众人买水的地方。只见那里有一块半开阔的平地,日已向晚,取水处聚集满了小厮与仆役,都等着挑水回舍呢。
古骜扫了一眼,见有的小厮有的穿着体面,并不自己挑水,而向挑夫处买水;另也有些小厮穿着粗衣,生的人高马大,却是直接下山挑水的。
古骜提着桶扛着扁担,顺着山路便跟了过去。
暮色渐起,人景都带了股夕日的黯淡金光;但仍有小厮认出古骜是昨天被郡丞带着四处走动,后来大闹了元蒙院的少年。一时间取水处人都纷纷遥遥指点。
古骜也不在意,只信步穿过了他们,一级一个石阶地走到了山下。只见山上流下的几处清泉在此处汇成了一个小潭,流光溢彩,正映衬着即将没入山谷的夕阳,金色的水波柔和而又耀眼。
古骜一见这景色,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及到了,他将扁担和水桶都放了下来,仰目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下来挑水倒也不赖。”
古骜挽起袖子,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便用桶舀好了水,又把扁担架好了,挑在肩上,一步一步地朝山上走去。
从前古骜在家时,虽然常帮母亲古氏农务,但如此挑水登山却是第一次。才走了不到三成的路程,古骜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在他喘气的时候,有个挑水老者却快步从他身边超上,古骜侧头一看,只见那人头发都已花白,脚步却十分稳,呼气声也细不可闻,看打扮似乎是云山中常年以挑水为生的挑夫,便喊道:“这位老伯!”
那挑水的老者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是古骜喊他,便笑道:“你这小娃子,怎么也下山挑水呀!”
“自食其力……”古骜笑了笑,请教道:“我适才看老伯健步如飞,想必这爬山,是有窍门的罢?”
那老者点点头:“正是呢。呼吸经鼻不过口,腰腹用力,腿脚才轻快。莫把重都压在脚后跟上了……”
古骜谢道:“多谢这位老伯。”
老者点了点头,便又往前赶去了。古骜见一个老者都尚比自己有力,便不禁好胜心起,按照适才老者说的方法,调整了自己的气息和动作,发狠般地向山上登去。
虽然没觉得轻松多少,可却的确不容易显累。一鼓作气,古骜加快了速度。如此快步攀登,他不禁大汗淋漓起来。
古骜边挑水,边心道:“我看古书中说军队日行千里,有些山上马是上不去的,就是带兵的将领也是步行……还执刀带甲,怕也不比这水桶轻,我来到这里,方知道自己的不足。不仅学问不足,身体也是不足的。”
想毕,古骜又不禁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追上前面挑水的老者了。
古骜不知道的是,这些挑夫从青年起就以此为业,上山是最得力的。别说是古骜不行,就连能武的将军,你令他挑一桶水,与山下的青年挑夫相较,都未必能胜。
可古骜却不这样想,他身体越累,他越觉发觉出自己的无能来,咬着牙便又加快了脚步。
好在古骜在芒砀山里锻炼了一副好底子……如此一路上山,他也只是挥汗如雨,气喘如牛而已,倒没什么不适。
终于上到了取水处,古骜抬眼一扫,却见已有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们围着远远的看他了。
原来早有好事的小厮,将古骜下山挑水这件事飞也似地跑回舍去报告了自家少爷主子们。那些少爷们吃了晚饭,也是闲来无聊,便都结伴成群地来看古骜。
古骜也不管隐约传来的嘲笑奚落之声,挑着水便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往舍中去了。
山云书院当年修建的时候,起初并非求学问道之所,乃是南朝一处皇室避暑山庄改建而成。因此小舍都是错落,不同的学子也并不住在一处。古骜的住处,倒是与仆役们的住处更近一些,所以今日与怀歆的归舍路途也不相同。
如今几个世家公子见古骜掉头便走,也不知道是他房舍就在那边,还以为古骜怕了他们,便高声喊道:“原来你不是来书院修学的学子啊!原来你竟是来山云书院挑水的挑夫!看来昨日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认识字的仆役,竟不认得“元蒙院”三个字,走错了地方,还大闹一场,还真是耻煞旁人了!”
言毕,少年公子们都哄笑起来。
其实若是廖去疾在此,这些好事的公子倒不至于如此放肆无忌地言说,毕竟贵族还是有贵族自恃的气度。可这几位原本就是斗鸡走马之徒,见了古骜寒门低微,便也毫无忌惮起来。
古骜闻言脚步未停,心下冷笑了一声,转头便高声回应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长于深宅之中,养于妇人之手,何有于我哉?”
那几个少年既是斗鸡走马之徒,这时候虽然听懂了古骜的发言,却不知道怎么引经据典反驳,便大骂起来:“你这个仆役!”
对于这样的指责,古骜从小不知遇到了多少次类似的,处理起来最为举重若轻,便又高声道:“看你们鄙陋至斯,沐猴而冠罢了,可曾对得起你们身后的姓氏?”
古骜边说边走着,不久便听不见身后的喝骂声了,古骜心情大好,回了与田榕一道的居舍,便将水倒进了舍前的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