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了笑容,双手接过络子,这才告辞离去。
洒金收拾着络子盒,照水咂巴咂巴嘴,还是没忍住,悄声问:“姑娘,就赏三根络子,会不会太轻了些?”
俞宪薇放下手上的烫金帖子,慢悠悠道:“家里不是每个月都有月钱发的么?领了钱难道不该认真做事?再说了,你家姑娘我的身家说不定还不如她呢,哪里需要我去充大肚罗汉。”其实俞宪薇这样说不过是想逗逗照水,她并非吝啬至此,而是另有原因。
在俞家,大小主子都是手头散漫的,越是有些身家的越不在乎这些散碎钱财,久而久之,在下人中隐隐形成了一套约定俗成的观念,赏钱越多的主子越尊贵。主子们渐渐也知晓这些,有钱的自然不当回事,而手头不那么宽裕的为了在下人面前争些脸面,勒紧腰带也要给丰厚的赏钱,比如俞家庶出的四老爷和五老爷,直到分家出府才真正松了口气,少了给赏钱这个大头,反比在府里时阔绰不少。
这辈子俞宪薇手头攒下的钱是有大用处的,她不会再这么愚蠢浪费在小事上,这些陈腐可笑的旧规矩谁爱守谁守。横竖三房已经出了一个顺手捞羊的四姑娘,再出一个吝啬小气的六姑娘也不算是新鲜事。
照水吃惊得张大了嘴,洒金则神情如旧。俞宪薇想了想,又道:“钱这东西,平时看着虽没什么,但在关键时候是能救命的,手上散漫不知珍惜,到最后只能是有苦自知。”这道理,在逃难的路上早已深深刻在她骨血里。
照水似懂非懂,眨了眨眼,乖巧地应了一声,洒金则盖好络子盒,自去捧了一盏新茶来。
给赏钱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礼尚往来,俞宪薇这里不给别的丫鬟赏钱,渐渐地,其他人给南跨院丫鬟的赏钱也会少下来,丫鬟们之所以争着去主子跟前伺候,丰厚的月钱和赏钱是很大的原因,如果到手的银钱比预想的少掉许多,那么有些本就心思不正的几人或许就会生出别的想法。
第二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俞宪薇正准备去温仁堂,绿萼笑盈盈走了过来,手上捧着备好的小礼物盒子,道:“姑娘,几位表小姐都要到了,咱们也该走了。”
俞宪薇往旁边看了一眼,照水鼓着腮帮子站在门边看着绿萼,见俞宪薇看向自己,咬了咬牙,低下了头,眼中几星怒意犹未熄灭。看来是绿萼强抢了她的活计,这也难怪,这些日子俞宪薇一直冷着绿萼,只吩咐些琐碎小活计给她,却没有什么实权,绿萼虽然顾忌宫粉的前车之鉴,不敢和俞宪薇对着来,但她到底是小古氏下赐给俞宪薇的丫头,有这股子长者所赐的底气在,定不会甘心一味退让,今天是在众位小姐面前露脸的日子,也能间接昭示她大丫鬟的身份,绿萼是不会放过的。
俞宪薇抿住唇,微微理顺衣袖的浅褶,淡淡道:“走吧。”说罢,当先一步走了出去,路过门口时顿住脚步,看了照水一眼,照水会意,径自跟在了俞宪薇身后,绿萼愣了一下,看了眼照水空着的两只手,再看看自己手上捧着的礼盒,脸色不由一沉,但时机错过,前面人已经走远,她也只得赶着快走几步,跟着走了,跟了几步,到底把礼盒塞到了照水手中。
大房所住的温仁堂的构造和宽礼居恰好如镜中两面一般,位于东边的上跨院就是俞家大小姐俞元薇的住所琼华斋,和宽礼居注重的清高淡雅不同,温仁堂的摆设布置十分温馨恬淡,粗粗看去还以为是一般寻常人家,但细节考究,各色东西无不齐全完美,这却是普通人家办不到的。
俞元薇生性喜菊,所以满院子种满各色秋菊,一到秋日,各处花叶枯黄,唯有她的琼华斋一片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恍如春盛。
俞宪薇步入琼华斋时,迎头便撞见一个做小少爷打扮,年约十岁、肤色微黑的女孩正在弯腰揪扯一枝雪团儿般洁白绵软的大瑶台玉凤,旁边看守花木的小丫头都要哭了,又不敢出手阻拦,只哭丧着脸哀求道:“表姑娘,这花不能折……”
见俞宪薇进来,这男装的表姑娘停了手,眉头皱了皱,道:“她是谁?”
小丫头便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忙道:“这位是六姑娘。六姑娘,您劝劝周家表姑娘,这花名贵得紧,是等会儿大家伙儿要赏的,万万折不得。”
周表姑娘很是不耐烦,索性抓了旁边花架上的银剪刀将那干茎坚韧的瑶台玉凤一刀剪了下来,又抬脚重重踹了那丫头一脚,啐道:“你这丫头好生聒噪,不就是一朵花么,本姑娘是大表姐特地下帖子请来的贵客,别说这一朵花,就是把满院子的花都摘了玩耍,大表姐也不会说个不字,外人就更没资格多管闲事了。”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俞宪薇一眼,目中暗含警告之意。
那丫头被她一脚踹得跌在地上滚了两圈,发髻散乱,衣衫歪斜,战战兢兢爬起来在一旁啜泣。
照水物伤其类,不由心中难过,悄悄拉了拉俞宪薇的袖子,俞宪薇只做不知,上前福了福:“这位便是周家蕊儿表姐了吧。”
周蕊儿上下打量了俞宪薇一眼,笑道:“你和七妹妹果然长得有几分像。”又道,“怪不得古人说三三来迟,你看你不正好是三个人的排场么,看来下回少带个人,或许还能来早些。”
她本是想显摆一下自己新学得成语,却不料半吊子水平反惹人笑,俞宪薇也不揭穿,笑了笑,不置可否。
周蕊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