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誩走向后车门,正要暂时放下雨伞去拉扳手,沈雁忽然无声无息探过身来,伸手替他把车门打开。
齐誩微微一愣,手指在伞柄上磨蹭了一下:“……谢谢。”
而那个人的手此时握到了离他的手距离不足一寸的地方,在他下意识松开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取过伞柄,为他撑着。雨水接二连三掉落,一滴都不曾打在他身上。
“你先上车,伞我来收。”
“谢谢。”机械地重复着这个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怎么说。
直到他整个人坐入车厢,沈雁才收起伞,绕到另一边,与他一同坐在计程车后座。
从这里到城北平时要走二十到三十分钟,碰上阴雨天气道路湿滑,计程车司机也不敢开太快。如果半路上遇到堵车,估计要耽搁更久。
或许是一路上被抱得很舒服,小归期扭动两下,东歪西倒地爬起来。
先睁开两只眼,迷迷糊糊地打量自己面前的陌生男人。
沈雁见它醒来,什么别的动作都没做,只用拇指抵住它的耳窝,余下四根手指轻轻放在它的头顶上,很有耐心地一遍遍抚摩那里的皮毛。
小归期起初的反应还有点警惕,在那只手落下来的时候挣扎了片刻,大约昨天被吓坏了。但是经过长时间的梳理,它微微竖起来的毛软了下去,尾巴尖也找了一个很舒适的角度摆好,仰头蹭了几下对方的掌心,卧倒继续打盹。
——看上去,小家伙已经适应了沈雁。
“小猫情况怎么样?”两个人相邻坐着,这是齐誩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他的心境已经比早上那时候平定许多,声音也不再颤抖。只不过在沈雁面前,还是有点儿涩。
“还在发烧,不过目前情况很稳定,其它要看检查结果。”沈雁的回答也有点儿涩。
齐誩听得出来。
正因为听得出来,心里面那点苦味会像落在宣纸上的一滴墨,渐渐晕开,越散越大。他知道自己要的不是这种尴尬。
明明直到那把伞揭开的前一刻,他们还在像老朋友那样打招呼。
明明直到昨天晚上,他们还在很自然地聊天,说话。
明明……曾经在他面前开怀大笑过。
不想,像现在这样无言以对。
“它叫归期。”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感觉到对方往自己这边投来的视线。
视线停留的时间,和他暂停的时间一样短。
“小家伙的名字。”齐誩补充。他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回到以前聊天那样,平静,温和,“捡到它的时候没有细想,就用了自己的id最后两个字。”
“归期。”沈雁低声重复。
听上去简直就是在叫自己。齐誩微微有些不自在,友情提醒:“你可以……在前面加上一个‘小’字。”
说到这里,坐在身边的这个人似乎笑了一下。
很轻很轻的一声笑,齐誩却感觉车内的空气流动得比较自然了。
“你要不要也摸一下小归期,给它安慰?”沈雁这么问。
齐誩“嗯”了一声,以为沈雁要把小家伙交还给自己抱,但是他并没有动,而是把手从猫咪头顶松开,让出一个位置。他们坐得很近,而且齐誩坐在他的左手侧,确实只需要稍稍伸手就可以碰到。
——只是轻轻摸一下就好。齐誩这么想。
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后碰到了小归期的头。毛茸茸的,又软又滑润的毛贴着手指非常舒服。
小归期大概嗅出了主人的气息,一骨碌翻身起来,仰起脑袋要舔他的手心。齐誩被它逗得微微绽开一笑,正要捏住它的耳朵,给它揉脑门顶上那块地方,谁知小家伙两只前爪一下子左右夹住,抱住他的几根手指不肯放。
齐誩一怔,想要慢慢抽出手。
可小归期相当凄凉地叫起来,叫得他心里连带手指一起软下来,只得把手留下。
但是,猫咪躺着的地方是沈雁的胸口。
齐誩的手这么一放,手背不由得轻轻抵住那里。
本来想退开一些,不料小归期整个身体压过来,手指都给压住了动不了。他稍稍把坐姿调整到一个比较自然的状态,奈何效果不大,半边手臂的重量仍是落在那个人怀里。
“抱歉,那个……”
“没事。”
一个意想不到的碰触,只用了六个字便匆匆带过。
都是你惹的祸。齐誩苦笑着捏了捏小归期的肉垫,小归期愣头愣脑完全不明所以,见主人捏它,两只爪子反而箍得更严实。
在这种情况下,齐誩试着开始轻轻摸它。
手指被限制了活动范围,最高只能碰到小家伙的脖子,便用两根指头在它下巴处一下一下地挠。猫咪特别喜欢被人摸这个地方,完全服服帖帖仰头任他摆弄。
只不过他每做一个动作,手背都会擦过沈雁的衣服。
因为把外套给了他,沈雁身上只穿着一件长袖衬衫,只隔了一层布料的体温很容易传递过来。
于是动作放慢——
只是放慢,没有停。
齐誩觉得自己找了一个相当拙劣的借口,放任自己的私心。
他已经习惯了雁北向的声音和沈雁的人同时出现,两种印象之间的界限开始模糊,再分不出谁是谁。
在这个狭小的车厢内,感觉比在那个屋檐下更靠近他。
或者说,并不是物理上的距离缩短了。是想要靠近的想法变得清晰了。
虽然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但他有许多借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