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根本就没动作,他像青绿挺拔的竹子般,修长潇肃,却隐隐藏着令人难以窥测的韧性。眨眼间两人已经面对面而立,相距不过只有一毫毛的空隙,李毓风这才发现,李敏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其实比自己还矮一个头,他微微低头,却正好看到李敏的头顶,鼻间窜入的是他墨发的幽香,一个男子却有股香气,李毓风皱起眉头,心头顿然窜出不快,道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非常烦燥,他蓦地出手,钳住李敏的手臂,要他仰起头来看自己,“李敏,我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别以为你盖了河堤就了不起,有我在的一天,这河堤你休想建成!”
李敏刚才被李睦报复,暗中掐得不轻,身子正疼着呢,现在被李毓风给抓住,他的脸突地白了下,清秀的眉宇间隐隐染上层疼意,这看在李毓风的眼中,很是痛快,非但不放手,反而更紧紧地捏着他,不仅如此还专住他疼痛的地方捏紧。
“毓风兄,你这样抓着我,难道不怕萧家人突然跳出来?”
李敏话落,就见李毓风脸上闪过一丝慌意,手上的力量也同时卸去几分,李敏便趁机抽手退步,目光灼灼如嫣红的花瓣,“你很怕萧家人。”
“关你甚事!”
李毓风被激怒了,怒目圆睁地瞪着敢耍他的李敏,冷风刮来,李敏身上青色的布袍随风翻飞,撩起下身长裤,仿佛白茶花初绽。
他呼吸一窒,纵步上前,就要抓李敏,李敏再退已经撞到身后的墙了,他飞快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氏宗祠,突然质问道,“李毓风!你是李氏子孙,手上竟然染了血!魏五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才会被你灭口,现在,你也想要杀了我吗!”
李敏最后那几个字仿佛一道冰水浇灌在李毓风的脑门,使他彻底清醒,不论是魏五的死还是眼前的李敏,他只是有些震惊,震惊到不怎么去注意,李敏是如何发现他那秘密的。李毓风此时只一心赴向李敏刚才的话尾,他说自己会杀了他?李毓风如玉般的黑眸定定地凝看着李敏,但神思仿佛穿过他一般望向别处,李敏会被他杀死吗?李毓风自问。很快他便得出了结论,他不会杀李敏,即使李敏已经激怒了他!眼前的秀才,唇红齿白,青衫飘飘,却傲绝得如寒雪中的孤梅,李毓风手一抖,他难以置信地心潮澎湃,他竟然忍不住想要折断这株红梅。无论如何处置,只要放在他身边,只够他一个人观看便可。
眼前的李敏嘴巴张合了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李毓风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目光吸附在李敏清傲的背影上,良久良久……
回去的路上李敏远远地就瞧见了齐劭,他折着扇子,正在低头沉思,雪白的华裳随着冷风的吹拂一下下打在旁边早已经掉光叶子的枯树干上,他身形fēng_liú俊逸,抬首间看到自己后露出满口银牙,那枯树硬生生折射出了蓬荜的光华。
“敏儿,族议已经开完了?”
齐劭俊逸的面容,目光中带着几分思量和尴尬,他走过来,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平日中他最潇洒不过,可是如今倒好像没理了,指尖婆娑着精致长袍的一角,显得有些不安。
“二叔的店面,很快会被折合成现银,到时候我们沐水村的河堤,能够将天然河的上下游都连绵着盖起来了,以后就不必发愁谁家再淹死孩子,到那时候庄稼也不会被淹没,等到了干旱时节,河里取水,也不再担心会有危险,等地里的收成保证了,河水也稳固了,这连绵的几座山也该收整下了,里面的野物很多,村里的人不爱去镇上,得多教习些猎手出来,去山上打野物,到时候有肉吃,吃不了的还能出去卖……村子里面的孩童没几个识字的,在这个世界不能只靠一双拳头做事呵,我是个秀才到时候教他们识字,免强也能糊个温饱……”
李敏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修长的眉眼在曰光下漾化出一丝憧憬的温柔来,他歪着头看齐劭,曰光盛芒地打下来,他的脸颊有一半隐在黑暗中,只露出尖瘦的轮廓。
齐劭似复杂又似叹息,循着他的目光,望着不远处,那里一片民居,在民居的后面则是一片田地,只不过视野所挡,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李敏却一直望着那里。
“你们本是一家人,都姓李的,我本以为你们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所以李睦求上我的时候,我便顺手将你今早给我的那文书顺手给了他,我是真没有想到……”
两人之间,不知沉默相对了多久,耳朵边只有风声呼呼刮过锦袍的猎响声,齐劭终是忍不住了,干巴巴地解释着,他是真没有想到,没想到李敏竟然突然让人搜李睦的身,还把那纸条给搜了出来,齐劭做梦都想不到,李睦还会留着那纸条,这下子等于硬生生扇了他齐劭一耳光!
再没有比那纸条更铁证的铁证了,逼得齐劭不得不解释。可齐劭也危险地察觉到,李敏早已不再信任他了,否则李敏便不会在族议之上令人搜李睦的身。
李敏只会在有绝对把握之时,才会在那样众目之下搜李睦的身,否则一旦搜不出来,打的将是他李敏的脸!
齐劭的心,涌起一丝悲哀,他来沐水村不是为了掺合他李家的恩恩怨怨的,齐劭从来都是为了自己的,他也不想失去李敏,所以他要挽回,可是李敏是否给机会挽回。
“齐劭,我敬重你。”
李敏打断他的话,神情不见半分起伏,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淡淡地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