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顾幸幸一晚上都没睡,不能睡,要守一整夜。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他们就出发去殡仪馆。道士走在最前面,直系亲属紧跟其后。
不知道是不是李右玥心虚的缘故,她昨天回了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今天出现了,也不像昨天一样往顾幸幸身边凑,自觉地离得远远的。
顾幸幸只在她下楼的时候瞥了她一眼,之后再也不看她一眼。
对李则明,顾幸幸也报以同样的态度,不搭理。
而且她也不打算对李则明告李右玥的状。
昨天看到李右玥的那些装饰品,顾幸幸心里多少有点数。李则明手再松,也不会给她买那些东西;而光凭兼职,李右玥也不可能有钱买那些东西,她只上了半年学,也就是说她最多只打了半年工,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能有什么好工作?
一个年轻的女学生,突然多了不知来处的东西,加上她之前在学校的那些种种不自爱的表现,顾幸幸不免会往肮脏的地方想。
也许现在,摆在李右玥面前的是一片沼泽,她也将濒临沉溺。
也许现在,对李则明稍微地提醒一句,便有可能将她拉离那沼泽地。
顾幸幸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走在人群里的李右玥,尽管打扮的偏成熟,尽管身上有种病态感,她身上依然有遮不住的青春气息。她还很年轻。
顾幸幸又忍不住别开了眼。
路边栽的绿化树,经过一个寒冬的冷风吹拂,依旧绿意盎然,坚直挺拔,蜷缩于树根处的一小簇草却无力地匍匐在地,草中间的零星花朵儿早已残破不全。
她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李则明身上,李则明似有所察觉,扭头看了她一眼。
顾幸幸目光有点茫然,平常带着的冷意减去了两分。
李则明缓了缓神色,走近了她一步,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
殡仪馆外,还有其他的人。路边停了好几辆车,大的,小的,黑的,白的,完整的,破败的。有一辆橙色的车,挡风玻璃都是碎的,完整的一块平面玻璃裂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将碎不碎的连在一起。
顾幸幸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僵硬地别过头,冷淡道:“没什么。”
她短短的情绪变化,使李则明心情也短暂的起伏了。他学她,冷淡地远离她几步。差点儿自打嘴巴。
进了殡仪馆后,做了最后的遗体告别仪式,李阿婆被放置在一张小床上,那个床缓缓的向前移动,移到火炉的门前,门打开,火光一片,李阿婆渐渐被火光吞噬。
人群又是呜咽一片,李则明别过头哭得稀里哗啦。
李阿公幸好没来。
最后,他们捧着一盒骨灰,把李阿婆置入了墓地。
这边的丧事完了,顾幸幸要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下了小雨。
外面的雨是苏州三四月份特有的毛毛雨,不大,但够缠绵,连连绵绵地扑黏在人身上。
李则明阴阳怪气地问她:“要不要我送你?”
李则明眼底一窝青色,眼睑上由于刚哭过,一片红。两种眼色,不知怎的,顾幸幸看上去,觉得他整个人阴晦又怪异。
看不舒服,看不顺眼。
顾幸幸人已经走进雨中。留下的“不用了”这三个字,随着雨滴拍打在他脸上。
顾幸幸打车回家,离李家那个方向越来越远。她想,这个地方她以后都不用来了。
车在周家楼下停住时,雨还没停。顾幸幸付过车费,匆匆地跑进家里。
顾苏宁不在,可能上课去了。周伯仲一个人在,看她头发打湿了,连忙让她去卫生间吹干,自己冲进了厨房给她倒热水喝。
“幸幸,你吃饭了没?”吹风机的声音把周伯仲的问话吹得零零散散,顾幸幸只知道他在和她说话。
顾幸幸按他的性格猜着他说话的内容,大声答:“没有。”并关了吹风机。
他说:“我给你煮碗面吧,要荷包蛋不?”
“要。”
“嫩点还是老点?”
顾幸幸想到蛋黄往外流的样子,嫌弃地啧了下,道:“老点吧。”
她头发吹干了,面也煮好了。
周伯仲什么话都没问她,趁她吃面的时候,给她充了个暖水袋。
顾幸幸快速地吃完,要洗碗。
周伯仲忙道:“放下,我来。”
顾幸幸就放下了,“谢谢周叔。”
周伯仲端着里面还有面汤的碗,用下巴指了指暖水袋,“抱着暖暖。”
“好。”
暖水袋在手里,热乎乎的,顾幸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回暖了过来。
碗洗好了,周伯仲看了看闹钟的时间,说:“我去接你妈妈了。”顾幸幸现在还没回学校,所以他们也没有在学校附近住,还是在周家。
“嗯。”顾幸幸应了声,周伯仲才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顾幸幸看着他关了门,脚步声也消失了,才起身撑着泡了个澡。
泡完,人舒服多了。困意浓浓,她回房间睡了一觉。
晚饭做好了,顾苏宁才温柔地叫醒她。也是什么都没问。
吃饭时,顾苏宁问她:“什么时候回校?”
她还没回答,周伯仲接口:“再待个几天吧,休息休息。”
顾苏宁:“这个可以有。”
顾幸幸咬着筷子,“可我请假只请到了后天。”
顾苏宁道:“啊,对。那你后天一早走吧。”
周伯仲:“那我明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