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已经剪得特别短了,几乎都快没有了,颧骨已经高高的凸了出来,眼睛陷下去,空洞而没有精神,他咽了一口唾沫,凸出来的喉结上下剧烈地翻动了一下。穿着明显不合适的宽大狱服,将他衬得更加弱小了。
“你,还好吗?”田甜犹豫着问道。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彭似泽没有表情,只是嘴唇翻动了两下,就凑成了一句完成的话。
“哦,”田甜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彭似泽这才嘴角咧了一下,嘲笑道,“下毒了么?”随后又说,“其实下毒也无所谓,我是死缓,早晚会死。”
田甜心里很不是滋味,本该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却只能暗无天日的永远呆在这里了。“阿泽。”
彭似泽摆了摆手,“别这么叫,我跟你不熟。”
田甜攥了攥拳头,对于彭似泽的无所谓很是无奈,“你别这样好吗?我是诚心来看看你的,所以,拜托你诚心一下,就算是装的也好。”
彭似泽嗤笑,“你以为我是你吗?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了吗?你来这里不就是想看看我变成什么落拓样子了么?你瞧,就是这个样子,看够了吗?满意了吗?爽了吗?”
“阿泽,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坏。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的未婚夫失踪了,魏畅死了,宗中敛现在已经快要恨死我了,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却只有我还好好的活着。”
“你是要我来恭喜你吗?那好,我恭喜你,终于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如果不是你,我的姐姐就不会锒铛入狱,我爸爸就不会猝死!我,”彭似泽情绪失控地指着自己,“就不会将一辈子都葬送在这里!”彭似泽捶着桌子,大声吼道。后面那个警察按住了彭似泽,示意他的情绪不要那么激动。
“阿泽……”
“你走吧。”彭似泽平静下来,说,“我不想见到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恶狠狠的诅咒,让田甜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咬了咬嘴唇,看来今天还是来错了,她说,“那,我先走了。”然后,站起身,步伐竟有些凌乱。
直到田甜走出了视线,彭似泽才用双手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
从小时候,就开始喜欢这个女孩,是喜欢到心里的那种喜欢。
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可她,为什么就是看不上自己?
所以,总是一直要引起她的注意,哪怕欺负她也好,只要她能正眼看他一下就好好……他很想看看她又黑又大的瞳孔中,都是他的倒影的样子。
可是,他们好像在分岔路口越走越远了,为什么既然做不成情侣,怎么连朋友都做不成呢?他想不通。
然后,他就看到她身边出现了一群好看的男孩子,比如说,她的弟弟,田澄。那是个连自己的妹妹林灵都喜欢的男孩子。那个男孩的瞳仁特别大,滴溜滴溜的转,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白的透明的皮肤透着嫩嫩的粉红,还有那张红得像花瓣一样的小嘴。他对着田甜撒娇,稚嫩的声音像是牛奶一般的润滑,他叫她:姐姐,姐姐……
他是发疯的嫉妒,可,他又是那么地不忍心伤害那个瓷娃娃,他看的出,田甜是那么的心疼那个洋娃娃一样的男孩子。
后来,她的身边就出现了那个像黑骑士一般的男孩,他是市长的爱子。每次当她受欺负的时候,他总是出现在她的身边,保护她。还老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拽得很欠扁。那个男孩从来不正视田甜,但是,他却知道,那个男孩的余光中随时注意着田甜的动作,只要她有任何问题,他都会立即跑过来,帮她解决。
而他,究竟算什么?他不会撒娇,亦没有?他不会撒娇,亦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保护她。他从来都只会惹她生气,从来。
就算,她间接的害了自己的父亲和姐姐,他还是该死的喜欢她。
只有他知道,在那场爆炸后,还没有确认田甜是否出了意外之前,他是多么的忐忑,他是多么的希望她没有出事。他是,多么的,后悔。
而冲动的结局是,每天在牢狱中,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好后悔,如果有卖后悔药的,他一定倾尽所有,去买上一粒。然后,重新开始,过自己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是。
没有。后悔药。
第二天,警察在彭似泽的床上发现了他冰凉的尸体,他的面容是祥和的,除了嘴角的一丝血痕有些刺眼外,其他的一切正常的如同睡着了一般。甚至连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
军医来检查他的尸体时,掰开他的嘴,鲜血随即喷了军医一脸。就如同绽放的曼陀罗一般蛊人心魄。
他是,咬舌自尽。
早已步入了天堂的灵魂,只留下一具不太完整的尸体。
“路安,我要走了,跟你告下别。”田甜极其平淡地说,就像是吃午饭一样的简单。
路安挑眉,靠在自家的墙边,说道,“你要去哪里?”
“美国,最近加利福尼亚州有一个商业聚会,我收到了一个邀请函,”田甜说,“可能会去一个月左右。”
“为什么给我来告别?”路安说。我们认识也不是很长时间。
田甜惨淡地笑了一下,“除了你,好像也没有谁可以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