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瑞告状没起作用,但是康云青心里凉得透透的,再不想当这个里外不是人的角色了。
绥北公司领导班子的这次会议杨书瑞也参加了,他怕王永林唐庭禄不敢与康云青抗争答应搬家。
康云青谁也不看说道:“今天研究‘金海车队’问题,本来问题已经解决,但有人四处告状,不得不重新研究。外商让我们一个月内搬家,不搬家就还钱,走哪条路你们选吧。”
杨书瑞还是那句话:你让我们搬到马路上去?
康云青说:“‘金海车队’在马路上吗?车队租的那个大院子放不下几十号人?绥北公司刚组建的时候我们是怎么在交通局挤的?”
杨说瑞说:“那是因为没房子!现在我们有自己盖的楼,外商凭啥强迫我们搬家?”
康云青说:“没人强迫你搬家,你还了欠款谁也没有权力让你搬家。”
杨书瑞说:“谁欠他们钱了?谁欠谁还去!我没欠!地是中国的地,天是中国的天,谁也别想把我们赶走!”
康云青站起来说:“‘金海车队’仍由‘绥泰’管理,绥北公司还是你来管吧。”
康云青说完就走,下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手捏着太阳穴一动不动。王永林唐庭禄追下来默默看着康云青。许久,康云青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别找我了,‘绥北’我不管了,我明天就找地委辞职——永林,‘金海车队’还跟以前一样,车队的钱绥北公司一分不能动!”
王永林说:“康经理,别生气了,杨书记不搬我们搬!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吧!”
康云青猛然抬头,满脸难言的痛苦和愤怒吓得王永林唐庭禄不知所措。
“谁让你们搬家啦?你们以为我真逼你们搬家吗?我那是哄西林哩!怨不得杨书瑞骂我卖国贼,怎么连你们也不知道我的心?不管西林咋说,咱先答应上,不还钱咱不得说两句好话?到了一个月,咱可以说地方还没找好哩,再迟几天吧,西林在香港,能为逼咱搬家再跑一趟?三拖两拖就把他拖没劲了。产权变更了怕啥?合资期满不还是咱的吗?车队回来了,家也不搬了,钱也不还了,咱想的不就是这样吗?杨书瑞偏要嘴对鼻子跟西林说不搬家,他是跟我作对还是跟‘绥北’作对?弄得我费力不讨好两头都不是人?”
“康经理……”
王永林唐庭禄不约而同叫了一声,俩人眼睛都湿湿的说不出别的话了。
※※※
康云青在办公室等待着尚士杰。
晚饭后他下楼准备出去散步,经过办公楼看见尚士杰的车就上了办公楼给尚士杰家里打了电话。半小时过去了,楼道里还没有动静。过去尚士杰在荣县,只要康云青一声召唤用不了一小时尚士杰准跑来,而现在,办公大楼距离家属楼不过几十米远。
康云青叹息着又点了一支烟,他知道尚士杰有意见了。纪遂功先生一上任就任命尚士杰为第一副总经理,这个人情自己本来能送现在让纪遂功送了。西林先生曾经建议他这样做,他怕尉大水年庆余不高兴,同时也觉得尚士杰在事实上已经是第一副总经理了,有没有这个虚头衔尚士杰不会在乎。他想错了,现在他才知道尚士杰非常看重这个头衔。这件事和买房子的事显然在他俩中间划出了裂痕。
尚士杰终于来了,一进门就道歉满脸赔笑。康云青拉他坐到沙发上说:“士杰,这几天我一直找你想说说买房子的事。上届董事会决定给咱俩买房,这本是件好事。可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我觉得还是暂时不买为好。那天杨书瑞的反应你看到了,他倒是提醒了我,给咱俩买房他生气,别人生不生气?大水,庆余有没有意见?咱们吃惯了大锅饭,要有大家都有,没有大家都没有,这样谁也没意见。有的有有的没有,就得闹意见闹矛盾,影响团结影响工作,好事就变成了坏事。士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尚士杰一直看着别处默不作声,等康云青说完才转过脸来。
“康经理,有些话我早想说了。别人都说您公正,但是您对我不公正。这几年您经常外出,一走就把这一大摊子甩给我,我早就是事实上的第一副总经理了,您就是舍不得
给我这个头衔,怕尉大水年庆余有意见。您就没想想您这样对我我有没有意见?也许我没靠山没后台有意见您也不怕,您怕他们有意见而不怕我有意见,这公道吗?尉大水一个人把着材料口多少年了?吃了多少回扣?我不相信您一点儿都不知道,您怎么就不怕我有意见?绥泰公司哪个经理副经理不是三室一厅?就我这个副经理不值钱,就我应该低人一等,我永远住两室房里就不闹意见了,就团结了,是吧?”
康云青心里陡然翻了个个儿,扯得五脏六腑生疼。隐藏在意识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曾认真审视过的疮疤被尚士杰无情地撕开了。是的,他对尚士杰严格得近于苛刻,而对尉大水却一再地宽容,这是为什么?难道真是因为尉大水有靠山而尚士杰没有?不完全是这样,尉大水的功劳是谁也比不了的,包括尚士杰。论能力尉大水不及尚士杰,但是能力并不能决定一切。绥北公司度过的许多难关所依赖的不是谁的能力而是尉大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没有尉大水就没有绥北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