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逸是去晚了一点。
不出意外,陆逸被堵在了门口,听着琅琅上口的读书声,心中也不禁有些眼馋。守门的小孩叫陆逸在外面等候。
陆逸则说无妨,坐在小凳上耐心等候,望着不远处的平坦的溪流,早春的溪水声音清冽,光是听着就能感觉到寒意,翠鸟衔虫,一片他不禁有些恍惚,在凶险的官场上搏杀才符合他的胃口,可近日事务繁琐,让他很是疲惫,一时间竟有些向往这里的学子生活了。
书斋里不时传出郎朗的书声,偶尔有戒尺敲桌的砰砰声,这时学子便会寂静下来,只听见方子儒提出各种刁钻问题叫人回答,若是回答不上来就罚站,但这还算情况好的,若是不小心回答与圣人之言有违,那就死翘翘了,强项书生方子儒便死死抓住痛脚,驳斥谴责,字字诛心的说得学生下不来台。
仅仅只听了不到一刻的时间,陆逸就听到余远瞩被罚站了,紧接着又是一个有名的才子,在上元节侯府灯会上还吟过一首诗的,方子儒狠狠的不肯歇气,再次出声追问,徐大喇叭也没答上来,低头站着,一脸羞愧,陆逸粗略的估计一下,怕是有半数人是站着的吧,听着方子儒那尖酸刻薄,却让人无法反驳的话,陆逸暗道真不愧是得罪礼部尚书与皇帝的猛人。
方子儒继续讲课,突然出题道:“泾渭同流,清斯濯缨,浊斯濯足。”
“树木异形,大则栋梁,小则釜薪。”这是徐闻达对的。
“百言异态,小辩若敏,大辩若讷。”
余远瞩洋洋得意道。“贫富殊途,穷则无权,豪则无情。”遭到学子一致的鄙视。
又有几个学子都说出了自己的下联,方子儒点了点头,表示尚可。
陆逸站在外面,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放声道。“炎寒异态,夏则饮水,冬则饮汤。”
方子儒眼一亮,戒尺在桌上敲的砰砰作响,这幅对联对的极好,而且很有深意,便大声喝道。“门外何人喧哗!”
“小生陆逸!”陆逸大声答道。
“哦,你来了,进来听课。”方子儒道。
守门人放了行,陆逸大步走了进去,躬身朝方子儒一拜,也不多说,就这样站在了一旁。
“你别站着,找个位置坐下!”
方子儒匆匆看了陆逸一眼,皱着眉头道,说话硬梆梆的根本由不得别人去拒绝,若是普通人,说不定就会心生抵触,但陆逸完全没有这个感觉,近日来,被马贼、侯府、婚事这几个字眼弄得气都喘不过来,内心已经足够强大,方子儒口气差点又算得上什么?
房间里有二十多个学子,年纪大点的有三四十岁了,小点的有十五六岁,想必当中也有认识陆逸的,不过他们神色泰然,都不轻易吭声,能入方子儒法眼的想必都不是普通人。众人身前摆着案几,都是脱了鞋子席地而坐,陆逸也只好脱掉,还好他没有脚臭,最后面有一个空位,到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
徐闻达、余远瞩当然也在其中,朝陆逸挤了挤眼,陆逸没搭理他们,坐了下来。他今日也是书生打扮,背着书箱,里面装有笔墨纸砚,唯独没有一卷书。
这被方子儒抓到了把柄,挑选了《中庸》之中晦涩难懂的几句,将陆逸好一顿盘问才放过。
一堂课讲的是君子修身,小人君子反其道而行之,文采骄人,道德闻名。富有锦绣,本无文章。小人修身,好以其修示人。洋洋自得,自命不凡。非以修身,实乃修名。
陆逸深感惭愧,但一想到方子儒撒个尿都要在墙壁上写个子曰,顿时就推翻了方子儒刚在心中竖立起来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