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寇镇顶着青眼眶与安山县六十来岁的老县令见了礼,那老县令除了带上县里半数的衙役,还带了几个对卧龙山十分熟悉的汉子,彼此寒暄过后,几人便进了帐内议事,这些顾小满自然是不知道的,伙房里的活儿又多又杂,劈柴,和面,烧水,捏窝头,啥都要干。
眼见都忙得差不多了,有个婆子给顾小满递了了一碗水,又招呼他坐下来歇息:“小满,来,喝口水歇歇。”
“多谢你了,大娘。”顾小满接过碗,一口气把水喝干,便坐下来歇了起来。
跟这些当兵的熟悉了,婆子们不像昨日那般怕他们了,歇息的时候,一群人自然说起闲话,几个男人几乎插不上嘴,大多数都是听她们讲,大半晌过云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的顾小满突然插嘴问道:“大娘,你们知道哪里能买到鸡蛋?”
老占知道顾小满不是个贪嘴的,此时听到他打听要买鸡蛋,便问道:“小满,你要买鸡蛋干啥?”
顾小满瞅了老占一眼,说道:“千总大人的眼眶青了,我给他买个鸡蛋敷一下。”
老占听他说是找给寇镇用的,不知怎的,就多看了他两眼。
“哎哟,这小满啊,心思还真细!”有个婆子笑眯眯的称赞了一句。
另外一个婆子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十里八乡都没住啥人,哪儿有鸡蛋啊,就是有鸡蛋,也早就被土匪不知啥时候提溜走了。”
“就是,想买鸡蛋怕是得走上大半日的路呢,只是这儿咱们又不熟,可不值当为了一个鸡蛋走那么远的路。”
顾小满有些泄气,他就猜到肯定没有鸡蛋,可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千总大人眼眶上那么大一块青的,要是没有鸡蛋给滚一滚,肯定很难好呢。
顾小满低着头生闷气的时候,有个婆子看了顾小满几眼,这一两日相处,她见顾小满勤快能干,为人又忠厚老实,开口问道:“小满啊,你多大了?”
顾小满抬头回道:“我十七了。”
那婆子点点头,笑着继续问道:“家里给说了媳妇儿没有?”
听了这婆子的话,顾小满脸上臊得通红,他嘴里吱唔了两人句,说道:“没呢,我,我家穷。”
婆子又问;“家里几口人啊,你一个月饷银能领多少?”
顾小满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家十几口人,每个月营里发两吊钱。”
“哎呀,这么多啊!”那婆子惊叫一声。
有个婆子说了一句;“能不多吗,这是给皇上当差呢!“
另外一个婆子问顾小满;“那你得存了不少钱吧?”
顾小满摆着手;“没……没存多少。”
老占眼见着她们故意逗顾小满玩,开口说道:“你当这两吊钱好挣呢,离家远不说,打了鞑靼人又来打土匪,这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呢。”
顾小满看着老占直挠脑袋,其实在顾小满心里,他觉得当兵也没那么苦,现在不打仗了,营里管吃喝,每个月还有饷银拿,只是这话是老占说的,又当着这么外人的面,顾小满便没有驳他的话。
几个婆子纷纷点着头,说道:“可不是嘛,想想那时打鞑靼人,死了多少当兵的啊,河水都染红了。”
“你可拉倒吧,别说的像是你亲眼见过似的。”
那婆子不服气的说道:“我虽说也是听人讲的,但这话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肯定不是假的。”
眼见这些婆子们终于扯到别处去了,顾小满也歇够了,他正准备悄悄起身到一旁去,婆子们又喊住他了,其中有个圆脸的婆子笑呵呵的问道:“小满,大娘有个侄女,人长得还过得去,跟你年龄也相当,难得是个持家的,要不要大娘说给你?”
“不,我,我不用。”顾小满脸上涨得通红,他摆着手,赶紧跑开了。
那些婆子一哄而笑,其实不过是拿他说说笑罢了,便是真要说媒,只有找他爹娘去说的道理,再说了,他一个当兵的,家里底细咋样都不知道,哪可能随意就把姑娘说给他。
不提这些婆子拿顾小满寻开心的事儿,只说顾小满除了干活,一心惦记着找鸡蛋,吃完中饭,灶上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老占跟老张俩人趁着闲下来回账蓬里歇觉去了,顾小满跟营里守值的将士打了一声招呼,拿着砍刀跟扁担出去了,他打算去打点柴火回来,顺便再看看有没有鸟窝,找不到鸡蛋,要是能掏几个鸟蛋也好啊。
在村子里转了几遍,顾小满倒是找到了两个鸟窝,但他爬上去看了,鸟窝里啥也没有,走到村尾时,他看到一个矮窝棚里有烟火气冒起来,顾小满有些疑惑,不是说村里没人住么,怎么还有烟火?
顾小满走了过去,他站在老远的地方望了一会儿,开口喊道:“有人在家不?”
一连喊了两声,那破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鞠着腰的老婆子驻着棍子走了出来,她看到顾小满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是谁呀?”
顾小满走近,跟她隔着篱笆,嘴里说道:“我们是来剿土匪,就驻在前面打麦场,婆婆,你一个人住?”
那老婆子上下打量了顾小满一眼,她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你到这儿来干啥。”
“不是说这四里八乡已经不住人了么,你咋还在这儿,就你一个人?”顾小满问道。
老婆子唉声叹气的,她说道:“可不就剩我一个人了么,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跑不动的老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