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经过一场厮杀,空气里还弥漫着烧焦的糊味,熊熊燃起的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在打麦场正中央的那顶营账外,除了寇镇贴身的亲兵把守之外,另外还有几个百总也焦急的等候着,不久前,在跟土匪拼杀时,一柄长枪没入寇镇胸前,几个军医正在营内与他急救。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之时,突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他刚要闯进去,结果被张虎一把纠住衣领,大声喝道:“你干啥?”
要往营账内闯的人是顾小满,他脸色腊黄,一双眼睛直楞楞,整个人看起来像魔怔似的。
“别在这里添乱,快走快走!”
“我……我去看看千总大人。”
张虎推了他一把,不耐烦的说道:“里面几个军医正在医治,你一个小小的伙头兵去凑啥热闹。”
“你,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吧。”顾小满看着张虎,眼神里带了一丝祈求。
不是只有顾小满一人为寇千总揪心,寇镇手底下的杨百总原本蹲在地上,他听到顾小满纠缠着要去见千总大人,突然起身踹了顾小满一脚,怒吼道:“唧唧歪歪的废啥话,耽误了医治千总大人,你赔得起吗?”
刚赶过来的老占正好看到杨百总踹倒顾小满,他走过去瞪了杨百总一眼,指着他骂道:“杨老三,你长胆子了,连我伙房里的人都敢打!”
老占虽说只是个伙房长,但他来军营时日长,比杨百总资历还深,是以老占吼他两句,杨百总也只得急道:“那你倒是把你伙房里的人管好,里头正急着救千总大人,他来捣啥乱?”
“别给我扯淡了,你好赖也算是个百总,出了事却只会拿我伙房里的人撒气,还是不是个爷们了?”
这话说杨百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现下营里人都知道,今日土匪夜袭是因他杨老三防务失职,这寇千总现在躺在里面,也是因救他所伤,他浑身的火气没处撒,恰巧赶上顾小满倒霉,这才拿他出气罢了。
老占呛了杨百总两句,杨百总也无话可说,他望着老占直瞪眼,其实他是气自己,若是千总大人无事便好,若是有个啥三长两短,他自杀谢罪都够不上!
眼见眼前堂堂八尺的汉子,这会儿连眼圈儿都憋红了,老占叹了一口气,对杨百总说道:“行了,你也别自责了,千总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啥事的!”
杨百叫抹了一把脸,望着营账门口不作声,那老占又把顾小满扶起来,他见顾小满两只手抖得跟筛糠一般,问道:“小满,没事吧?”
顾小满啥反应也没有,从知道千总大人受伤后,他整个人就木呆呆的,像是掉了魂儿似的。
此时,天色微亮,外面战场刚被清扫完毕,土匪们死伤一百余人,又被俘虏近三百人,可惜土匪头子没抓着,他眼见情势不对,带着剩下的散兵游勇跑了,至于他们这边,死了十来个将士,重伤二十余人,轻伤者也有二三十人,损失算是挺大的,按寇镇原本的预估,再加上近几次剿匪的实况,本不应出现今夜这样的伤亡,谁知成日打鹰的人,却不想竟叫鹰叼了眼。
所有人都在营账外等待,大半晌过后,营账的帘子被打起,军医的小学徒端着盆子出来,顾小满见那满盆的血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连嘴唇也开始抖起来了。
“千总大人咋样了?”杨百总等人围着那小学徒急声问道。
小学徒擦了一把汗,对他们说道:“千总大人刚才醒了片刻,师父已给他包扎了,想来已是无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顾小满,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老占见他发傻的样子,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只是当着众人,他什么话也没问出口。
“那咱能去看看千总大人吗?”有个百总出声问道。
小学徒说道:“师父说了,千总大人得歇着,几位大人要是想探望,还请稍后再去。
小学徒跟众人简单说了两句后,还得进屋帮忙打下手,于是又急急忙忙的进了里间,营账门口被人守着,谁也不得进入,众人得知寇镇平安后,终于轻松起来,顾小满则一直望着营账门口发呆,过了一会儿,老占便对他说道:“大人无碍,你就别惦记了,等他醒来了,再去探望他,咱还得回去准备早饭呢。”
顾小满点了两下头,他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两眼,跟在老占的身后回灶房去。
短短几步路,顾小满却觉得自己两腿重如千斤,连迈开步子都十分艰难,等他到了灶房时,顾小满抬手摸了一把脸上,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哭了起来。老占回身时也看到顾小满哭了,他吃惊的说道:“小满,你哭啥,没听军医说过么,千总大人没事,快擦干泪,没得一大早惹晦气。”
顾小满举起袖子擦了两把,谁知这眼泪却越流越急,竟是止也止不住,老占左右看了一下,四下只有老张在隔着他们很远的地方忙活着,他坐在顾小满身旁,说道:“小满,你哭啥。”
顾小满瘪了一下嘴,哽咽着说道:“我不知道,就是这心口疼得厉害。”
当顾小满听说千总大人受伤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啥想法也没有,刚才听说他终于脱险,他才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但这心尖却像是被扎过似的,疼得他连喘口气都吃力。
老占想了一下,他望着顾小满,对他说道:“是因为寇千总?”
顾小满不吭声,他一边流泪一边用力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