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晨风执棋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虽然已经上交了军权,咸宁帝到底是怕朝臣说他兔死狗烹,也怕寒了那些臣子们的心,所以在秦晨风交军权的时候推脱了好几次,待最后因为秦晨风的“坚持”而“迫不得已”收回军权的时候,还赏了秦晨风一个闲职,让他挂着职位,领朝廷俸禄。
其实认真说起来,咸宁帝对秦晨风也是蛮不错的了。
“……是吗。”
秦晨风沉默了片刻,轻轻看向楚彧:“皇上是这样的打算,那你呢?”
“我同意了。”
楚彧言简意赅地回道。
秦晨风有些意外。
他们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又是大舅子和妹婿的关系,彼此之间自然是相互的了解的。秦晨风不认为楚彧会为了一个所谓的“太子妃”之位,而把自己的女儿从西岭送到大晋来。
大晋的现状楚彧不会没有丝毫了解,他不至于脑子发晕。
即便他脑子发晕,看不到大晋朝堂的波云诡谲和暗涌沉浮,他也不是一个卖女求荣的人。
“皇上用什么条件,威胁你了?”秦晨风声音更低了。
楚彧微微一笑。
“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下了一子,眼睛盯着棋盘,一边和秦晨风说着话,手上却并没有停。
秦晨风也与他一个接着一个地下着子,不时插嘴问上一句。
待听到最后,秦晨风不免轻叹了一声。
楚彧既然和他说了,自然是没有隐瞒的。
秦晨风极通透,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是没可能拒绝这门婚事的了。
“舍得吗?”他轻声问道,问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楚彧再下一子,抬起头来对他笑道:“我赢了。”
秦晨风摆了摆手,开始捡子。
“当然舍不得。”楚彧忽的说道:“可至少,离她真的要出嫁,也还有好些年。再者……”
秦晨风微微抬起头来看向楚彧,只听他说道:“与其把女儿交给一个将来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倒不如现在就认定了会负责她一辈子的人,从现在起,就把那孩子当做未来女婿一样培养。”
秦晨风一愣,哭笑不得:“你是说,要亲自调教大晋的太子?恐怕皇上他不会应允吧。”
楚彧倒是看得开:“也不需要他应允。”
“太子倒的确是个好孩子。”秦晨风微微顿了顿,说道:“我刚回来的时候,太子的贤名才开始冒出来。那孩子极聪慧。怕的就是,有人引他走了错的路。”
“皇上虽然不会让他真的登基为帝,也不可能坑自己儿子吧。”楚彧轻笑一声:“皇上应当会让他做一个贤王的。”
秦晨风倒是有些不明白,将黑子白子都收归到了棋盒里去了之后,不由道:“皇上的那些个皇子里头,就瞧着太子是个比较聪明明理,心里又装着黎明百姓的。皇上怎么会……不中意他呢?”
“这个要解释,其实也很简单。”
楚彧道:“因为太子的性格,太柔了。他缺乏一种杀伐决断的帝王之气,皇位要是到了他的手里,恐怕他守不住。”
“守不住?”
“对。”楚彧道:“皇上宁愿扶一个残暴点儿的儿子做皇帝,也不会让太子那样性子的人登基。皇上儿子多,太子出身不高,要是即位,难保他的那些个兄弟不会跳起来想要取而代之。而太子又明显是个讲兄弟情义的人,别说依着他那性子,掌不了权,就算是掌了权,恐怕也会心存善意,放自己的敌人一码。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江山落在太子手里,必是一大隐患。对内,对外,都是。”
秦晨风眉眼一动。
楚彧最后那句“对内,对外”,让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你想的没错。”楚彧莞尔:“他何尝不是在防着西岭。康康的行为处事,他又岂会不关注。”
秦晨风叹了一声。
“康康……恐怕是古往今来,做皇帝的一个旷世奇才了吧。小小年纪便能撑起偌大的一个国家,着实是让人惊叹。皇上的这些个儿子里,若太子是个心肠硬一些的人,想来还能和康康一较高下。可惜,可惜……”
秦晨风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低声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要是龙驭殡天,大晋定会不稳,西岭若有心,恐怕……”
楚彧立刻抬头打断了秦晨风的话。
“这些话,我们心里知道就行了。”楚彧道:“此事,不用再提。”
秦晨风轻轻点头。
二人看向初霁和长虹,初霁便是听到什么,也有分寸,不会宣之于口。
而长虹呢……
“你这小子!”
秦晨风起身,又气又笑地伸手狠狠拍了下长虹头上的遮阳草帽。
“哎哟,谁打我!”
正靠着廊柱打瞌睡的长虹顿时瞪圆了眼睛,见到秦晨风站在自己面前,那股凶悍的气势顿时少了些。
“大哥,你跟姐夫下完棋啦?”
“我们就下一盘棋的功夫,你也能睡成这样?”秦晨风嫌恶地指着他的嘴角道:“都流涎了!”
长虹忙伸手去擦,手背上赫然一条亮晶晶的水线。
他立刻将手背到身后擦了个干净,然后若无其事地道:“下完棋了,那我们回去了吧。”
“回哪儿去?你就给我在这儿待着!”秦晨风恼道:“你昨个很早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了,今儿又是日上三竿了才起来,睡这么多个时辰,你还没睡够?还是你昨晚上又偷偷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