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别过头去,鸣翠迟疑了片刻,见筱雨没出言反对,便将筱雨到京城之后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免不了提到仇暴杀的名字。
秦晨风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曾,家,军。”
鸣翠只觉得这位才第一次见到的大少爷浑身都散发着凶狠之气,她不禁退后了两步,略有些无措地看向筱雨。
筱雨摆摆手让鸣翠到她身后待着,淡淡地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可能就待在京城当中,和爹娘等着大哥你回来。”
秦晨风吐了一口气,双手相叉,胳臂放在桌案上,沉吟片刻后问道:“按你的年纪来说,早该在十四五的时候便该说亲的,即便是我不知所踪,爹娘也不该放任你的婚事不管。临到你们来京城你都没有订亲嫁人,这又是什么原因?”
筱雨迟疑了片刻,方才道:“大哥被曾家军抓走的同时,爹娘也不见了。”
秦晨风顿时大惊,蓦地站起来道:“爹娘也不见了是何意?”
“……爹娘被人暗算,拐去为人奴婢。”筱雨轻声地回道,抬头看向秦晨风笑道:“没事的大哥,爹娘后来不是回来了吗?好在我们一家人都没事。”
也不全是没事。筱雨心里默默地道:秦筱雨已经换了个人了。
秦晨风缓缓闭了闭眼,语气自责地道:“是我不对……”
“和大哥无关。”筱雨犹豫片刻,还是伸了手覆在秦晨风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安慰他道:“被曾家军抓去也不是大哥的错。”
秦晨风摇了摇头,坐下后苦涩地道:“我不是指这个。当初我被曾家军抓了去,并没有与他们周旋太久,也就四五个月,我便逃了出来。那时我人已经在京郊附近了。我本想着立刻便回乡去,但毕竟在军中待了一段时间,受了些影响,有想要建功立业的想法,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恰在那时,听说朝廷要攻打江夏国,我一时脑热,将爹娘家乡都给抛在了脑后,便奔向了江夏……”
秦晨风捏了捏拳:“若我没生别的心思,在那时便赶回家去就好了……至少我能护着你们几个。”
筱雨叹了口气,但毕竟是造化弄人:“大哥也没想到爹娘跟你有相似遭遇,真的不怪你”
筱雨越是这般说,秦晨风似乎自责越深。忽然,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筱雨问道:“大伯一家不是好相与的,我不在,爹娘不在,全家不是只有靠你撑着?”
他犹豫了一下,筱雨看得出来他是想问,她如何撑起一个家的。
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原本的秦筱雨就是一个腼腆内向的姑娘,她柔弱而纤细,做不来大多数农家姑娘都会的活,尤其是体力活,她更加没那个力气。
这样一副弱小的肩膀,如何能扛起一家人的生计?
筱雨淡淡地笑了笑。如今遥想起当初的落魄窘境,仿佛是在做一场梦一样。
还好,到底是苦尽甘来了。
筱雨从家中无粮,被秦招福和陈氏顺走家当开始说起,讲到入禁林饿晕被悦悦所救,再到初霁展露才华,她入林打猎以谋生计,乃至商量分家,再后来被秦招福和陈家算计,她反算计回去让他们入了监牢……
秦晨风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愤恨,时而哀恸。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个南下奔前程的念头会让自己的家人受那么多的苦楚。
当听到秦招福已死,陈氏、秦金、秦元宝不知所踪,秦晨风冷哼一声:“就那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人死如灯灭,筱雨如今对秦招福却已经是没什么恨意了:“他也算是家破人亡了,已经偿了报应。”
秦晨风抿了抿唇,筱雨这才发现,秦晨风的唇很薄。
人说唇薄的人无情,不知道秦晨风是否也是个无情之人呢?
“大哥。”筱雨轻唤了他一声,秦晨风望向她,缓缓地道:“苦了你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困境,让我那个原本文静内向连话都不怎么说的妹子变成了如今这样的爽利人……生活如何逼迫与你,我实在难以想象。”
或许是筱雨所讲述的过去触动了秦晨风内心的柔软,他这次没有顾忌所谓的男女大防,伸手轻轻抚摸了两下筱雨的头:“还好,感谢上苍,还有你在。”
筱雨望进秦晨风的眼睛,从他眼中,她看到的是纯然的喜悦和欣慰,甚至有一种名为骄傲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充斥在他的情感当中。
筱雨扬唇微笑道:“谁让我是秦晨风的妹子呢。”
秦晨风顿时朗笑两声,收回手拍掌道:“说得好!我秦晨风的妹子,才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话音刚落,舱门便被人敲响了,随侍小兵在外问道:“饭菜已准备妥当,将军现在要不要用饭?”
秦晨风道:“端进来,再加两个碗。”
随侍小兵立刻应了一声,秦晨风对筱雨道:“还没吃饭吧?我们吃过再谈。”
随侍小兵端了简单的饭菜搁到了桌案,期间还频频朝筱雨看了几眼。
筱雨想到曹钩子和三弯也未曾用饭,正要向秦晨风说这件事,秦晨风却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对随侍小兵道:“那两位壮士也应该没用饭,你也准备两份给他们端过去。”
随侍小兵答应一声,悄声出了舱门。
“坐下吃吧。”
秦晨风将竹筷递给筱雨和鸣翠,鸣翠惶恐地道:“大少爷,奴婢……奴婢还是待姑娘吃过后再单独吃好了。”
秦晨风道:“没那么多规矩,坐下。”
筱雨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