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太也是从韩妈他们作粉圆之事上才知道陆轻萍开着铺子,但是具体铺子在哪里,生意如何,她一无所知,跟韩妈她们也打听不来,因此对韩妈的话她半信半疑,一面觉得不可能,一面又担心,真要如韩妈所说,陆轻萍挣的还不够她花的,她要是跟她们一起生活了,那每个月岂不是还要他们贴补,那怎么行!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的顾太太面对曼帧的问话,没好气的说道:“我能去做什么?不管我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像我不怀好意谋算人家似的!
曼帧不知道好好的,顾太太这又是哪里来的气,神色无奈的说道:“妈,我们过好我们自己家的日子就得了,别老把眼睛放到别人家身上。别人家好不好,吃糠还是吃肉和我们关系能有多大?就算舅妈家过得再好,也没人家帮扶我们过日子的道理。过日子,总盯着人家成什么样子,我们还是安下心来,过我们自己的……”
“咣当!”顾太太本来拿着菜刀正在切一个蔫了吧唧的萝卜,准备一会儿做汤,一来,稀的有了,菜也有了,但是听了曼帧的话,想到韩妈对陆轻萍的抱怨,她气上来,把菜刀一丢,怒气冲冲的说道:“我倒是不想盯着人家,想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是这日子过得总得像点样吧?人家不爱吃豆芽,就能发花生芽吃,我们是比不过了,也不想和人家比了,但是能不能不要除了咸菜就是萝卜白菜的,好像和萝卜白菜有仇似的。你看看,你奶奶,还有杰民和伟民他们的脸色都成什么样了?小五小六还在长身体,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类似的抱怨言语,顾太太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曼帧早听烦了。若说第一次听的时候,她还会心有歉疚,那么现在,曼帧已经不为所动,她神色平静的说:“人家能过咱们就能过,还有连萝卜白菜都吃不起的呢,人家不也那么过来了,至少伟民、杰民和小五小六没有失学,还能有书念,该知足了。何况,我这边忙,没时间去菜场,但是杰民他们放学后,可是有时间,他们可以到菜场去捡那些被丢弃不要的菜回来,择择洗洗,桌上换个花样我也欢喜,是他们嫌丢人,不肯去的。所以这话,妈,你别和我说,该和伟民和杰民他们说才是。”
“你——”顾太太为之气结,看着曼帧沉静的面孔,恨恨说道:“你挣不来钱,养不了家,让家里人跟要饭的似的到菜市场去捡烂菜叶,你也不嫌丢人?”
租界里大大小小的菜市场有好几个,离顾家这边稍远的距离有一个大的菜市场,因为好多租界里的有钱人都在这个菜市场买菜,所以里面的菜品种齐全,而且打理的很干净。因为主家比较挑剔,所以这个菜市场散摊后,地面上常会遗留一些被人嫌弃,从而丢弃不要的菜。
有些家庭清苦的,就趁着菜场散摊的时候,到里面拾取那些或老或烂了一半,或被虫咬的不像话,反正毛病多多,被人看不眼的菜,捡回家收拾了之后做好成为家里下饭的菜肴,从而省下一笔买菜的钱。这事,还是曼帧在上班的时候,听工厂的女工提起过,因此她去捡了几次。只是她下了班之后,就要赶着去上第二份工,时间上来不及,因此她就把这事交给了伟民他们,结果伟民他们只去了一次,之后嫌丢人,死活不肯再去,而顾太太也护在里面,因此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锅里的饭熟了,曼帧先是单独给自己盛了一碗,放到锅边晾着,然后把它们全都盛了出来。“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我又不偷不抢,光明正大,我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况,到底是我赚不来钱,养不了家,还是因为什么,家里才变成这样,大家都清楚,妈,你真的要我说吗?”
对上曼帧黑黝黝带着嘲讽的目光,顾太太心虚的后退几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曼帧扫了一声不吭,装起了哑巴的顾太太一眼,就着咸菜把放在锅边上晾着的那碗饭吃完,然后洗了碗筷,径自走人。
当初,曼璐虽然离开顾家一走了之,但是那个时候,她给顾家租好了房子,并且那时顾太太手里还有曼璐作流产手术,肚子孩子的父亲给的一笔补偿款。如果当时听曼帧的话,顾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田地。
顾家一家搬到曼璐给租的房子后,顾老太太询问顾太太家中积蓄有多少的时候,听顾太太说只有不到两百块钱的时候,顾老太太惊呆了。当时顾老太太对曼璐的离去,卷了房款而走不以为意,何尝不是因为她觉得这么些年,顾太太没少从曼璐那里要钱,怎么着也能存一笔,就算不能支撑到伟民大学毕业,维持到曼帧毕业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谁承想,出乎顾老太太意料,顾太太竟然一分都没存下,那会,差点没把得知实情的顾老太太给气死。
家里只有不到两百块钱,一家大小生计无着,都这个时候了,顾太太竟然还傻了吧唧的想让曼帧继续完成大学学业呢。顾老太太对这个儿媳已经无语了,她什么也不想和顾太太说了,非常干脆的把曼帧叫了过来,把情况跟她一说,告诉曼帧,家里不可能让她继续读大学了,她要退学养家。
在知道曼璐离开后,曼帧没有像家里其他人一样,对曼璐的离开还抱有幻想,觉得她只是出去走走,过不多久就会回来,她非常清楚,大姐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虽然,曼帧知道曼璐的离开,会对家里的生活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