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顺着她的目光一转,就看见一弯桥飞虹引涧般横亘在夜色灯火里,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处于桥上高点,可以将远远近近的灯火都收归眼底。
两人迈开脚步,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前行,四周寂静,有轻轻的雪打在伞上,扣着韵律,沙沙哑哑的,脚步声也是轻轻地。
彼此的气息围绕,明明什么话都没有,却仿佛这夜色中的灯火一样,安宁而长远。
到了桥上,便看见主街上火红一片,不时爆发出欢喜的叫喊,爆竹声炸开,便有一群童声响起,连心都跟着热起来。
楚遇道:“这座桥名为望月桥,等到有月色的时候,低头望着水底的月色,景致也不错。”
江蓠微微一笑,道:“那般的场景,我应该也想得到。应该是极美的。”
楚遇一双眼睛深深得看着她,温柔的道:“等有月亮的时候,我们来看看。”
这“我们”二字落到她的耳朵,觉得心尖一颤,微微的软,微微的刺,微微的,暖。
江蓠不自在的移开自己的目光,看着远处的灯火,心念一转,道:“我们去街上看看。”
楚遇看了看那处灯火,道:“也好。”
江蓠虽然不喜热闹,但是她知道再这样和眼前的这个男子相处下去,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这个人,太危险了。
两人慢慢的走着,也不心急,楚遇优雅低沉的声音在暗处静静的传来,一边走着一边为她讲解身边的地名,江蓠不得不说,即使未曾与这人深切的接触,但是他的话语是如此的让人沉醉。
但是江蓠却不知道,有些人的温柔,只会对一人。他深深的惧意不是来自于生死擦肩,而是来自你那不曾一顾的眼神。
两人转着,终于转到了主街,街上挤挤攘攘的都是人,各式各样的花灯绕着转,眼前一片的流光溢彩,每个人手里都提了一盏花灯,一个小姑娘跑来,手里提着一大拨花灯,看着江蓠和楚遇,声音脆脆的:“哥哥姐姐,你们买一个花灯吧。”
楚遇和江蓠相对一看,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的两人都有顿了一下,而那个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眼,快速从自己的花灯里挑出一对兔子灯,塞到两人手里,笑嘻嘻的道:“哥哥雄兔子,姐姐雌兔子,正好一对!”
江蓠的脸微微的烧着,楚遇却是一笑,从自己的怀里摸了摸,他为了出游专门带了些散碎银两,此时拿出一个塞到小姑娘手里,道:“我们买了。”
小姑娘看着楚遇,呆了呆:“哥哥的眼睛真好看。”
说完又朝江蓠看了一眼,道:“姐姐长得好漂亮,比陈爷爷画得仙女还美。哥哥和姐姐比我嫂子和大哥还好看。”
楚遇微笑着拍拍她的头,小姑娘欢笑着奔进了人群中。
江蓠微微烫着脸,道:“小丫头的话而已。”
楚遇笑而不答,伸手将手中的花灯抬高了些,道:“做得倒是精巧。”
上好的绫绢糊在竹篾上,挑出一个玉兔的模样,用贝壳涂红了作为眼睛,打了穗子吊着,下面坠了一个小小的铃铛,微微一动便有清脆的响声。
江蓠点头道:“嗯,看起来很漂亮。”
楚遇手里提着花灯,有她在身侧,心中竟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的手拿过刀劈过骨,接过血书战书,唯一没有拿过这对于楚国人民来说最为平常的花灯,他看着那宛如游龙的长街,道:“这是楚国每年一度的花灯节,这一天,每一个楚国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将所有的悲伤抛却,每家每户都会扎起花灯,挂满自己的屋子,来寓意来年的美满,而每到这个时候,远方的亲人都会回家相聚,所以这一天,又叫做团圆节。听典吏的官员说,这一天的花灯就有三十多万个。这三十多万个,就是三十多万个团圆的心愿。”
江蓠看着花灯,微笑道:“团圆啊,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团圆是否能成真,但是也会去做。”
“我相信。”楚遇淡淡的接了一句。
“嗯?”江蓠侧过眼眸去看他,只看那如清风明月的轮廓,仿佛被刻在玉璧上一般。
楚遇转目迎上江蓠的眼睛,沉沉浮浮的深得让人看不清,他微微含笑,却是一字字吐出令人心惊的温度:“如果有一天,我喜欢的姑娘没有回来,不论碧落黄泉,我会等。就像这扎着花灯的人一样,相信生死阴阳,她总会回来。”
江蓠的心顿时停住,然后以自己想象不到的速度跳了起来,那辉煌的灯火都因为他投来的眼神儿黯淡,这热闹的人声全都归于寂灭,只有那人的双眸亮如朝阳,只有那句话一遍遍回响在耳畔,一声声扣着心扉。
但是这忽而之间,江蓠的心中却涌出一种难言的悲伤,生死阴阳,听着是如此单薄,但是当那一阕鸿沟出现时,又有谁能耐得住那虚无缥缈的不知尽头的寂寞,那般的去等着一个人呢?
江蓠几乎想得痴了,而她对面的男子,却一点点的将目光深深的注目,有些隐藏极深的东西一闪而过,瞬间便归于平静虚无。
她微微蹙着的眉有些许淡淡的忧伤,楚遇的手抬起来,几乎要忍不住伸过去,为她抚平,但是却在半路上生生停住,转而将她微微一托,柔声道:“车来了,小心些。”
江蓠顿时一醒,急忙往里面靠了些,将目光一转,只见大街之上,一排豪华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前行。
旁边的人都纷纷让开,忍不住停下来去看,骏马趾高气昂,马车的帘子